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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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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8.2003 07:11:30 | 只看该作者
作者:月光花 <br>  我是一个女巫,活了几百年,看透世事沧桑的女子。原先只是因为贪生怕死,才用巫术保住青春同生命,但活得越久才发现生活对于我而言不过一杯隔夜的白开水,不光是淡甚至不够新鲜。<br>   从这个城市漂泊到另一个城市,掩藏身份的生存,起初总是担心被人看出破绽,但终于发觉,人们已经不象过去那么关注身旁的人,单看他们漠然的眼光就知道,于是我安心在城市里居住下来,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打发业余生活。而花店的名字就叫做“迷药”。<br>   我没有朋友,而我的身份和生活也不容许我有朋友,不是不寂寞的,但又如何,得到一些必须失去另外一些。就象几百年前,我怂恿男友一起投入不死行列时,他就坚定的拒绝。我只能看着他衰老死亡,一世又一世,每一世与他都是悲剧性的分手。那是我所不能理解的,而我能做的只有活下去,等他的下一世,企盼终有一天可以感动他。<br>   快傍晚了,花也卖的差不多,意兴阑珊的我准备关门大吉。一个女子的身影匆匆闯了进来,眼圈红肿,语声嘶哑:“一束红玫瑰,谢谢。”<br>   木桶里只剩下干瘪的几枝,我有些歉意:“你看,这几枝玫瑰不太新鲜,要不,换别的花?这些百合倒还不错。”<br>   她叹了口气,但仍然固执:“我只要红玫瑰。”<br>   虽然我算不上善良,但怎么也不能把这样的花卖给顾客。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刚才不是留了些玫瑰给自己么,忙叫对方稍待,进屋把水晶瓶里的玫瑰取出。那些花,水灵灵,半开不开,娇羞的很。<br>   她感激的接过,一边付钱,一边掉泪:“谢谢你,汉成一定会喜欢。”<br>   汉城?似乎是个男子名字。我故作不经意:“送你男朋友么?”<br>   她凄然一笑,只留给我一个沉重背影,店门关上,门上铃当犹自不断响着。我不以为意,世人的事同我无关,何必多生好奇心。我只需过我自己生活就好。<br>   以为那女子不过是匆匆过客,没想到,她不久后成了花店的常客,每天5点半,准时来买花,总是红玫瑰,其他花不屑一顾。所以,日子长了,我也会特意为她留下一束红玫瑰。<br>   四月的一天,阴雨蒙蒙,生意清淡,我打着哈欠,几乎趴在柜台睡着。开门的铃声吵醒了我,又是她,一日不见,看起来容颜憔悴,眼睛无神,她勉强挤出个笑:“一束白玫瑰,谢谢。”<br>   我楞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什么?”<br>   “一束白玫瑰,谢谢。”她耐心的重复一遍,转头偷偷拭泪。<br>   她是个特别的顾客,让我忍不住起了好奇心:“怎么今天改成白玫瑰?”<br>   “他快不行了。。。。”说道后来,已经泣不成声。<br>   哦,原来如此,女子总是容易为情痛苦,想起自己曾经的恋人,每一世不能相守,不由黯然伤神。<br>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汉成可以活下来,但是。。。。”<br>   听到她这么说,我心一动,追问:“你是否是真心话?只要对方活着,宁可牺牲自己?”<br>   “是,只要有可能,我宁可牺牲自己。”我看到她眼神里的坚定,就仿佛看到他信誓旦旦对我说:“不,小洛,我不要长生,生老病死是上天注定,我甘于承受。”一个念头滑过我脑海,顿时那颗已经停滞许久的心,似乎砰砰的跳动起来。<br>   只一瞬,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违背我当初立志不关人事的决定。抬头刹那,我微微一笑:“我可以帮你。”<br>   “帮我什么?”她有些懵懂,反问我一句。<br>   “救你的爱人。”<br>   她闪过疑惑好笑眼神“连医院那些大夫,教授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法子?”<br>   “因为我是女巫。”我淡淡说出答案。<br>   她张大口,不置信眼光,我有些不耐烦:“我没耐心,到底救不救?”<br>   “你真是女巫?”她眼光上下打量我。<br>   我顺手关了门,把她带进内室。“跟我进来,你就知道。”<br>   无人进入的内室里摆放着蜡烛和各式药草,她惊愕的快说不出话:“你。。。”<br>   “救人对我来说,驾轻就熟,救你爱人并非难事,但必须牺牲你自己,你是否能做到?” <br>   她毫不犹豫:“能。”<br>   在我生活的几百年里,我曾经帮助过2个女子,一个赠与她迷药,唤回变心的情郎。另一个用高昂代价换取美貌。但那两个女子都没有得到好下场,俱在凄惨中死去,而她必须付出生命代价才能救得爱人一命。<br>   我专心致志调制药剂,那一刻觉得自己象是人鱼故事里,可恨得巫婆,动作不由一僵,“你的眼泪。”<br>   很顺利得,晶莹得泪滴入碗中,“你的血。”<br>   她毫不犹豫咬破食指,把血滴入其中。淡淡青烟从碗里浮起,渐渐笼罩整个屋子,原本浑浊得浆状体,化成清澈见底药汁。<br>   我松口气,“好了,给他喝下就会恢复健康,但你会在3天内失去生命,你是否要考虑一下?”<br>   “不”她非常坚定。我小心得把药汁灌入玻璃瓶里,递给她。<br>   “作为回报,你的灵魂将属于我。”我提出交换条件。<br>   她淡淡一笑“同魔鬼做交易?但我心甘情愿。”<br>   看着她离开,我饶有兴趣得想着,结局会是如何,是否会出乎我意料?<br>   3天之后,我如愿收到了她得魂魄,一个忧伤又满足得魂魄。<br>   她对我说,无怨无悔,我淡然一笑,不置一语。内室里的铜盆里始终放着半盆清水,可以让我不出门就可看到自己想看的。自从她来了后,水镜成了她的专属,她那么伤感的看着水中所现人物。<br>   汉成出院了,她说。<br>   汉成在想念她,她说。<br>   汉成在为她哭泣,她说。<br>   。。。。。。<br>   我满耳朵都是汉成如何,汉成如何,听得多了,不禁恼起来,呵斥:“有你后悔的时候。”<br>   她受惊,抿嘴不语,躲到一旁,仍然细细端详水镜中爱人模样,我忍不住叹息。<br>   渐渐的,汉成身边多了另一个她,一个温柔娴熟的女子。我冷眼旁观,察觉她的伤痛,救了爱人,牺牲自己,现下对方又要开始新生活,她看了怎能不心痛。<br>   她勉强在我面前笑着:“他还有大好人生,当然不能为我孤苦一生。”<br>   哄我么?几百年的女巫,哪有什么看不透的,我嗤笑。<br>   水镜真实的显现自己想看的一切,终于一日,我听得她哭着大喊:“我后悔了,不该救他,不该救他。”水镜凌乱的轻轻晃动,我瞥到里面热闹的结婚场景,一对新人正笑盈盈的举杯祝辞。<br>   我预想的终于发生,爱情原来不过如此,她扯着我衣袖哀哀哭泣:“女巫,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br>   懒懒打个哈欠,装作不曾听闻,顾自坐到一旁。从眼角余光里,我分明看到她咬牙切齿模样,嫉妒可令女子不顾一切:“枉费我救你,林汉成,你倒逍遥快活,独独让我一个人受苦。”<br>   “但当初是你自愿,怎怪的了别人?”我提醒她。<br>   “女巫,求你,让汉成死了吧,求求你。”<br>   我忍不住笑出声:“要他生的也是你,要他死的也是你,既知如此,何必当初。”<br>   她顿时尴尬,眼神中露出祈求,我凝视她片刻,终于心软,罢罢罢,顺了她意,那结局不早在我意料中。<br>   收汉成的命,只是举手之劳,一个小小的仪式就足以让他旧病复发,在短短半月内去世。在汉成去世那天,我放了她自由,:“好好去吧,你已经浪费了今生,来世可得好好珍惜。”<br>   她泪水盈盈,有些羞愧,问我,她是否做错?<br>   “开始错了,结局也错了,但今生没有弥补机会。”我同情看着她。<br>   她凄“原来逆天终于还是没有好结局。”<br>   一声叹息,她终于离去,我却如被重击,突然醒悟到自己行为都是逆天而行。所以才会孤独在这人世生存,所以才会与爱人一再错失,一切都是自己造成。<br>   一个星期后,我正俯身着整理花,门上铃当做响,起身刹那,突然怔住,是他,几百年前的恋人,今世又重逢。<br>   “我要一束百合。”他露出我熟悉的笑。<br>   按奈下不安情绪,我颤抖的选了几株最美的百合花,细心包好给他。他客气的同我道谢,付钱转身离去。<br>   “等等”我突然叫出声。<br>   他疑惑的站定,注视我片刻,突然问道:“我们认识么?怎么我好像见过你似的。”<br>   是的,在你前世,再前世。。。我在心底暗自回答。说出口的却是:“不,我们不认识。”<br>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出花店,我颓然坐到在椅子上,这一世,他的生命中将不在有我。逆天的女巫终于放弃曾经的幻想,各人过各人的吧,没有我的参与,想必他的生活会更幸福美满。而我,只不过是这世上孤独的女巫罢了,一日一日的过下去,直到对生命不耐烦那天。<br><br><br>  有些错过一直在发生,只不过由于当事人的无知而并不引以为憾,有些悲剧一直延续,从前世到后世,而有些故事没有结局,女巫年纪大了,记性差了,所以很多事都被淡忘,而有些是刻意不被想起。<br>   黄花遍地的田野,两个小女孩手拉手从花丛中钻出,满头满身金色花瓣,笑得比花还要灿烂。<br>   “小洛,我们是好姐妹,永远永远不分开,好不好?”青烟漆黑双眸里满是欢悦。<br>   小女巫毫不犹豫,伸出小指同她打勾。一时间,两个小女孩在田埂跳着,笑着,似乎满世界都是属于她们。<br>   青烟,青烟,我几乎把她忘了,从睡梦中醒来,才察觉眼角的泪滴,我几乎忘了女巫也曾经幼小过,也曾经有童年的玩伴。在那一场决裂之后,我以为我已经把她彻底摒弃于记忆之外,谁知道梦境又把她带回。<br>   孤独寂寞的童年,我是异类,被众人排斥,只有比邻而居的青烟始终陪在我身旁,不顾忌旁人眼光。个子小小的她勇敢斥责那些朝我丢石子的顽皮孩子,有什么好吃的总会想到为我留一份,而当我哭泣时,总会在旁象大人般哄我:“小洛,乖,不哭。”<br>   我感激青烟,在心目中,她已经牢牢占据亲人的位置,无可替代。在众女子学习女红,外出游玩时,我则偷偷躲在屋里按着书册记载配制迷药。我并不瞒着青烟,但青烟每次见了都骇然,劝我安分做些女孩的事,不要成天鼓捣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她哪里会懂呢,小女巫的志向远大,并不是平常人可理解,对她的劝告,我历来当耳边风,敷衍几句,听过就算。<br>   十一岁,青烟绣的女红在当地赫赫有名。十一岁,女巫何小洛配制出毒药。<br>   十二岁,青烟在店铺寄卖她的绣品,供不应求。十二岁,女巫向往飞翔,夜夜苦练咒语配制药剂。<br>   十三岁,青烟父母过世。十三岁,女巫开始配制长生药剂。<br>   十四岁,就是那一年,青烟已经长的婷婷玉立,温婉贤淑,白玉裙绣上一株半开的荷,走动起来那荷瓣摇曳生姿,同人说话含羞带怯,让附近的媒婆差点没踏破门槛。而女巫潜心在她的药剂里,哪有空闲管这许多。<br>   那一晚,月光正好,空气中满是桂子的清香,青烟送我一条摺裙,郑重对我说:“小洛,以后可得照顾好自己。”<br>   我一脸疑惑,“青烟,你要离开我?”<br>   青烟的脸颊红红的,轻轻点头:“我要嫁了。等下个月他来提亲就嫁了。”<br>   恍如晴天霹雳,我不敢置信,一直在我身旁,以为会永远的朋友难道也要离开我。一旦青烟离开了,这世界上,不是只剩下我孤独一人。<br>   “青烟,你还小,别急着嫁人嘛。”我拉着她袖子死磨硬泡。<br>   她却忍俊不禁:“瞧你,什么时候才开窍。隔壁的如玉,如花两姐妹都是十二岁就嫁了,东街的云燕已经做娘了。”说着她叹息一声:“如今,我父母双亡,只剩我一个,唯有嫁人才是正经。”<br>   我第一次发现青烟的寂寞,在月光下,细细的柳眉锁着轻愁,她也是舍不得我吧。<br>   “青烟,同我做女巫吧,等我长生药剂炼完,喝下就可以远离生老死亡。”我兴奋的眼睛发亮。<br>   但我的建议对青烟来说,却只是玩笑,她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纤指指着我额头:“小洛,你什么时候才长大,人哪有可能不死,那不成妖怪了。”<br>   是,在青烟的眼里,我那些东西不过是小孩子家玩的东西,怎么可以当真,她纵容我胡闹,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是好姐妹。私心里,她是不信我的。<br>   “是谁有那么好福气,可以娶到我们青烟?”我感兴趣的问道。<br>   青烟含羞,“是绣铺王老板的公子。” <br>   那时我还不懂情,不明白青烟羞怯里暗藏的喜悦和欢欣,女巫心里只是惋惜痛失姐妹。<br>   那一晚,自青烟走后,我在水镜里瞥到那王公子正同其他女子调笑,不由大惊,青烟的未来竟然要托付这么一个人?可怜的青烟,如果她知道这些,想必不会嫁了吧。我暗自窃喜,以为终于找到挽回朋友的方法。<br>   但青烟并不信我,她反反复复为她的王公子辩解:“他要做生意,自然得同各种人打交道。小洛,我知道你不想我出嫁,但你也别说些诋毁他的话,让旁人听到多不好。” <br>   我的一片苦心倒成了驴肝肺,若不是水镜功力尚不足以让外人瞥见,我必定拉她一看,以证明我所说不虚。<br>   然而青烟渐渐疏远我,她喜滋滋忙着准备嫁妆,对我得劝解听而不闻,时常我一开口,她就岔开话题:“小洛,你看这手镯可好看?”小洛,你看这嫁衣绣得可好?”“小洛,你说哪个簪子比较好看?”。。。。我只得把那些话默默咽下肚去。<br>   青烟得嫁期一日日得近了,我越来越心焦,在苦思冥想一晚后,女巫终于开始行动。<br>   换上青烟送得百褶裙,对着铜镜,慢慢梳顺一头长发,对镜一照,忍不住嫣然一笑。女巫不是美女,但有万能得迷药,还怕什么。第一次,我学着淑女得模样出了门,为了青烟,更多牺牲都是值得。<br>   绣铺里,那王公子正靠在柜台打盹,正是好机会,轻轻凑上前,左右相顾,没有旁人。掌心中迷药吹出,直飘入他鼻端。他打个喷嚏清醒过来,直愣愣看着我。在迷药得作用下,此刻他看到都是幻象,我幻成绝世美女,立他面前。<br>   我暗自冷笑,面上不动声色,“我想买些绣帕。”<br>   那王公子忙不迭应着,找出一堆各色绣品。枉长了副好相貌,就这么个人头猪脑样人物也想娶青烟?我暗自为青烟不值。<br>   我佯装仔细挑着颜色,苦恼:“这许多颜色,图样,都不知挑哪块好。”<br>   “这块好,你看这桃花绣得多美。”他递给我绣帕时,趁机摸了我得手。<br>   我暗自恼怒,面上却只作娇羞:“王公子,你。。。”<br>   “小姐,你唤什么名字?住哪儿啊?”那王公子一脸迫不及待得询问。<br>   “王公子,你唤我小洛就好。”我挤出灿烂笑颜。<br>   正说话间,王老板咳嗽得声音从里间传来。我心一慌,就想往外逃去。不料被那王公子扯住袖子:“小姐还没挑好绣帕呢。”<br>   “今夜子时,东边槐树下见。”匆匆丢下一句,扯回袖子就跑。<br>   女巫初次出战,难免心慌意乱,但总算完成任务。那晚子时,我焦急的等在槐树下,怕自己料错,迷药的效力到明天日出就会失效,青烟躲在一旁角落偷窥,我哄她说自己也有了意中人,让她在旁看着,满心喜悦的青烟全然相信,对我没有半点疑心。<br>   月色如水,槐树下我不耐的来回踱着步。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向我这边走来。<br>   “小洛,我来了。”我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声音。<br>   我按奈下欣喜,果然不出我所料。 “王公子,你真来了,我以为你婚期近了,不会来见我。”<br>   那王公子一脸讨好的神色:“怎会,小洛,那青烟怎能同你比,我明天就让人去退了亲。。”话未说完,青烟缓缓自角落走出。<br>   王公子惊呼:“青烟。你怎么会来?”<br>   我瞥到她目中的泪与凄然,上前安慰:“青烟,你不必为这样的人伤心,我早告诉过你。。。”<br>   一记狠狠的耳光打断我的话,痛到我心里,我没想到柔弱的青烟竟然会打我。<br>   “何小洛,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同姐妹,从此后,你我行同路人。”我从没见过青烟这么决绝的眼神,蕴着恨意,似乎要将我置于死地。<br>   我有些惶恐:“但是青烟,犯错的不是我啊?”<br>   “谁知道你用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成日里用些毒药害人,旁人早劝我同你远些,我只不信,以为好心对你,你必然懂得感激,谁知道,你竟是这么回<br><br><br>  报我。”青烟咬牙切齿的模样让我心寒,原先的辩解咽下肚去。<br>   或许我的迷药能让人产生幻觉,但那也得当事人愿意才行。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青烟已经恨我入骨,我的好心换来的却是绝交。十几年的友情,竟然会烟消云散,从此成陌路人。 <br>   我深深凝视青烟,她却别过脸去,再不愿看我一眼。<br>   本是愿打愿挨的事情,我插什么手?感情世界里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对与错之分。只是当时年纪小,不明白那些,多管闲事,才会觉得伤痛。<br>   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和青烟如同陌路。最终青烟还是嫁了,还是嫁给了王公子,她出嫁那天,我的泪掉在了水镜里,水波漾起圈圈涟漪,模糊了她的影像。<br>   青烟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王公子娶了妾,她被冷落,渐渐憔悴。我因着她那一耳光,硬起心肠故意不去理会,那是她自己选择,怪的了谁。<br>   后来,我经历了自己的情劫,对青烟的行为开始渐渐谅解,然而当我想要为她做些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过早的走了。据说她临死的时候叫着我名字,让我原谅她。我在愤怒之下,用巫术把那王公子置于死地,我不曾那么恨过一个人,然而,失去青烟,那王公子就算死几十次都无法弥补。逆天如何,违反自然如何,我自管解恨就好。<br>   想着过往,我忍不住潸然泪下,青烟,你并不需要原谅,我们是姐妹,而姐妹之间是不需要这些的。那个无法弥补的创口,我不忍面对所以只得刻意去遗忘。<br>   今晚又是月圆夜,清辉从窗口撒进,我细细回想着青烟的一切,仿佛还能闻到她裙踞走动淡淡的幽香,还能听到她娇羞的笑着唤我:“小洛,来看看我给你做的裙子。”“小洛,我给你留了块糖糕。”“小洛,来,我给你梳头。”“小洛,我们永远是姐妹。。。。”<br>   那在田埂上拉勾的小女孩,将会永远留在女巫记忆,永远永远,直到女巫死去的那天。<br><br><br>  下雨的夜晚,听雨滴沙沙落在树叶的声响,仿佛是有人低泣,一室昏黄灯光孤独照亮小屋,愈加显得静寂。此情此景,就算是铁石心肠的女巫也不禁为之恻然,水镜幽幽反射着光芒,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隐隐回绕在耳畔。<br>   那叹息声太过熟悉,让我有些迟疑,脑海中搜索片刻立刻省起,那是葵儿,水镜渐渐清晰,将我脑海所想显现,身着嫩藕色衣衫,白色百褶裙的葵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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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8.2003 07:12:24 | 只看该作者
相遇明然之后,我的生活开始丰富多彩起来,有了平凡女子的喜怒哀乐,为了一个电话而喜上眉梢,为一句承诺而感动,哪象有过几百年阅历的女巫,爱情是可以让人变笨变单纯,只为简单的快乐而快乐。<br>   网络上女巫的回忆录还在继续,那是我小小的秘密,只属于女巫的秘密。在明然加班的日子,我习惯到这家“waiting for you“的咖啡馆消磨夜间时光,咖啡店老板慢慢同我熟识,每次见我都会意一笑,奉上杯香浓拿铁,任由我做自己事情。<br>   故事写到一半,咖啡店老板悄悄走到我跟前,轻轻同我示意,“看那角落里的女孩子,已经哭了整个晚上。”我本无意多管他人闲事,但林老板是个好人,我不忍他失望,就回头去瞧,灯光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个长发女子,怔怔望着桌上咖啡,隐约看到脸颊上泪珠的闪光。<br>   “或许是失业,也或许是失恋了。”我不以为意的转回头,继续敲击键盘。<br>   林老板露出担心神色:“我刚才听到她和男朋友争吵,她以前似乎做过错事,她男朋友不知怎的知道了,同她分手了,她就一直哭到现在,我担心她会不会。。。。”<br>   “做过什么错事?”我停下手边动作,好奇询问。<br>   林老板脸上有些尴尬神情,似乎难说出口,“她以前曾经做过牢。”<br>   我恍然大悟,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有代价,很多事情做错便难以弥补,即使用百倍千倍的代价都无济于事。凡事总有前因后果,尝到苦果时,何不想想自己的前因。<br>   “各人头顶一片天,她要怎样是她的事情,我们管不了的。”我兴致缺缺,埋首顾自打着自己故事,林老板看我一眼,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起身离开。<br>   午夜12点,咖啡店打烊了,我和那女子是最后的客人,临走前,林老板同我使个眼色,我假装没瞧见,女巫才不想管他人闲事。<br>   出得店门,外面空气新鲜,带一丝冷清,抬头看夜空,星星璀璨闪耀,俯视着人间。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我看了号码,不由自主得笑了:“这么晚还打来?”<br>   电话那端传来明然熟悉得声音:“因为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我不放心。”<br>   “我只有叫旁人吃亏得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话虽如此,心里却觉得温暖与甜蜜。<br>   明然爽朗得笑了:“我就是担心别人吃你得亏。”我笑骂一声,挂了电话。<br>   转眼发现刚才得女子蹲在不远处得角落,怀里抱着只小白猫,轻轻的同它说着话。我放轻脚步走过去,看她轻柔的抚摸的小猫的毛,嘴里喃喃说着“小猫,你好可怜,也没人要你么,你也是孤儿吧,不然不会这么晚一个人留在大街上。可惜我要离开了,不然我会照顾你。”<br>   那一刻,女巫心里闪过一丝温柔,想起许久之前的童年,也曾经孤独寂寞的在夜里睁大双眼,整夜无眠。<br>   “你叫什么?”<br>   女子惊异的抬起我看我一眼,又低首抚摸小猫,漫不经心的回复我:“依莲,我叫依莲。”<br>   “我知道你的过去,也知道你失恋了,现在想死,但我可以帮你。”我在她面前蹲下,同她建议着。<br>   她如玉的面颊闪过痛苦神色,那么羞愤又凄然:“我是做过错事,我承认自己从前不懂事贪慕虚荣,受到金钱诱惑,但当我想脱离过去,开始新生活时,过去一切象毒蛇紧紧纠缠我不放。是我的报应到了,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不好,除了一死,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公司同事现在都知道了,我男朋友同我也分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br>   女巫淡淡一笑:“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我低低念咒,右手食指渐有光亮,点住依莲眉心,片刻收回手。<br>   依莲蹙眉,很不解,“你做了什么?”<br>   “我取走了你的爱情,从此后你对于那些流言蜚语都不会在意,对于旁人指责只用麻木对待,你现在试想想你男朋友,可有什么感觉?”<br>   依莲依言凝神,接着有些惊讶:“我刚才想起他还会觉得心痛,还会难过,但此刻只把他当路人对待。我刚才怎会想到为他死?”<br>   女巫点头,满意的同她挥手道别:“你会好好生活下去的,有事来找我,前面那家叫迷药的花店就是我开的。”<br>   依莲抱着小猫呆呆看着我离去,夜色里显得那么瘦弱,单薄。<br>   女巫懒懒打个哈欠,心情愉快的回到花店。一个黑色身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站在一旁冷冷对我说道:“你坏了我的事。”<br>   是她?我不以为意的打开灯:“少收一个也没事吧,反正你都有那么多灵魂了。”<br>   身着黑斗篷的死神蓝西手持长镰刀气急败坏的拦我面前,淡灰色的眼眸满是愤怒:“不是第一个了,你为什么总坏我事?”<br>   “她总会死,你不过多等几年,反正你活得那么久,也不会在乎这几年。”我自花桶里挑了几枝开的正好的白玫瑰,递给她。<br>   蓝西不由自主的接过,闻了闻玫瑰花香,很是陶醉:“生命与死亡同时存在的气息。”<br>   同死神蓝西的相遇是个很长的故事,算起来,我和她也是老相识,但她每次出现多半是为了我坏她的事。蓝西陶醉的同时,不忘眼光朝我冷冷瞥来,轻轻叹息一声:“女巫,你也知道做这一行并不易,有多少人同我们抢生意。”<br>   我忍笑假装应道:“是,是,你是为着扩展业务才飘扬过海来这里,算是开拓者。”<br>   蓝西深有感触:“难啊,幸好近年厌世者增多,我的业务才勉强维持下去,自杀者是我首选,天堂不收,不能轮回。本来今天是个好机会,偏偏你来坏我事。”<br>   女巫眉头一皱,突有所悟:“你在依莲的事中,是否插手?”<br>   蓝西脸色顿时尴尬,结结巴巴的辩解:“一点点,只有一点点,死亡本身就对人类有诱惑,那怪不得我。”<br>   可怜的蓝西,为了自己的业务真是不择手段,而更可怜的便是人类,受不住诱惑的灵魂便归她所有。蓝西消失后,我站在花丛间想着生与死的问题,其实从人类出生开始,每一日便向死亡多迈进一步,真是时日有限的很,偏偏有些人还耐不住,纷纷把生命交予死神手中,想着不由深深叹息着。<br>   女巫平日的生活很有规律,花店的工作是消遣也是爱好,闲暇无事时,会透过水镜观察依莲生活,看她一脸木然的面对旁人背后指责,对于别人言语似无反应,不由暗自欣慰。失去爱情的依莲心无旁逸,只顾专心工作,没过多久就升职了。那是女巫意料中事,一个人花多少力气在上面是看的出来,依莲用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br>   我对依莲放下心,看来蓝西的等待怕是要白费,想到蓝西生气的模样,我不由暗自好笑起来。<br>   一个傍晚,我正收拾着要关店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找我。依莲穿着浅灰色的职业装,推开了花店的门,几个月不见,她看起来成熟了许多。<br>   “你好。”<br>   我停下手边工作,朝她微微一笑:“近来过得可好?”<br>   依莲脸上闪过一丝苦恼:“过得还好,但最近有客户同我暗示好感,他知道我的过去,但并不介意,只一迳的对我好,令我不知如何是好?”<br>   “是么?”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直到依莲脸上出现不自然神情“怎不同我直说你来的目的?”<br>   依莲有些尴尬,低声恳求:“我想求你还回我的爱情,开始时,没有爱情的生活让我觉得满意,少了许多心痛,伤害。但是,我想要尝试,开始另一段感情。 ”<br>   “你不怕失败,不怕再一次伤害?”<br>   依莲迟疑着,沉默片刻勇敢抬头同我说:“我怕,我怕失败,也怕伤害。但尝试至少有一半的成功机会, 我不想错过。”<br>   我自花桶中取了枝含苞的粉红玫瑰递给她:“我并没有取走你的爱<br>  情,只是把它封印起来,当你爱一个人足够强烈时,封印就会自动解除。难道你没发觉自己今天的行为,已经解除了封印么?”<br>   依莲感激的接过玫瑰,眼眶里有泪闪现:“谢谢你。”<br>   “祝你成功,也祝你幸福。”看着依莲在夜色里渐行渐远的身影,我默默在心底为她祝福。<br>   今晚,明然接我一起出去吃饭,路过一幢高层建筑,发现底下围了不少人,隐隐听到人群议论“好好的怎会跳楼?”“年轻人就是容易钻牛角尖,走极端,哪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br>   我眼尖,在人群里看到一闪而过的黑斗篷和镰刀的闪光,看到蓝西得意的回头冲我一笑,这世间总有些人经不得死亡诱惑,而蓝西的业务总有市场,想着,我不由轻轻的叹息着。<br><br>  我一直都想写一个故事,一个不但能感动自己还能感动别人的故事,但在旁人看来如何曲折离奇催人泪下的事,在女巫看来不过如此。女巫能够用最平淡无奇的言语描述过往,因为过去,不过是记忆中的一颗沙尘,欲掉不掉的粘在鞋子的后跟。<br>   女巫平日也上网,偶尔会同人聊天,通常是写着回忆录, 心不在焉的同人应付几句了事。上网的人多数喜欢同人倾诉,我只要装着耐心倾听就可。但小萤是个例外,她是我上网后聊得最为投机,最喜欢得一个网友,她直率,坦诚,带点沧桑得忧伤。认识一年零二个月后,有一天,小萤对我说“女巫,见面吧,我请你喝咖啡。”<br>   我没有拒绝她得要求,因为我能深深感觉她的寂寞,她的忧伤,女巫曾经有过相同的感觉。<br>   8点半,我坐在人民广场得长椅上等待着,夜色已黑,夜风吹来很舒适得感觉。6月得夜已经有了热意,我抬头看着天空,那么广阔,无数星星璀璨得散布其中,冷眼旁观着。广场上人渐渐散去,但可见一对对情侣互相依偎得身影。<br>   突然想起小萤曾经同我说,她从前在人民广场等一个人,从傍晚一直等到午夜12点,但对方始终没有出现,她就那么孤零零得站在冷风里,几成化石,连眼泪都快结冰。想着,我不由看了下腕表,快9点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小萤打个电话,突然瞧见一个女子朝我这里走来。<br>   是她,小萤,只是一眼间,我就将她认出,纯粹是直觉直觉,脸儿小小,头发长长,着一件薄薄印花套衫,下面是一条白色得七分裤,裤腿上绣着一只小巧展翅的蝴蝶,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二十多岁得女子,却带着些历尽沧桑的味道。<br>   她冲我微微一笑,在我身旁坐下,将一杯咖啡递给我:“喏,女巫,我答应请你的咖啡。”<br>   starbucks的咖啡,揭开杯盖,闻到浓浓的咖啡香。“是卡普基诺?我偏好拿铁。”啜饮了口后,女巫发表看法。<br>   小萤上下打量我一眼,淡淡应道:“凑合着喝吧,人生岂非就是如此,想喝咖啡的,最终喝到的却是果汁,想喝牛奶的,喝到口的却是酒精,还有些人什么都喝不到。至少,这还算是咖啡。” <br>   “差了点点,味道始终不对。”我感慨。<br>   小萤把咖啡放在椅子上,从包里拿出盒烟,先递给我,我摇摇头,小萤自嘲的一笑,拿起一支,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口,随之淡淡烟气吐出,将她朦朦胧胧的包围起来,我闻到烟草特有的味道。<br>   “我曾经就站在这里等一个人,那是冬天,好冷,连呼吸都会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我甚至能感觉到呼进去的冷空气渐渐把身体变冷,可是我不管,那么固执的站在这里,手和脚冻得都快麻木,好象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被世人抛弃。当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听到它掉落在地面的声音。”她眼睛直视前方,似乎能看到当初固执的女子如何失望的离开这里,烟灰掉了,掉在她雪白的七分裤上。<br>   她低头,轻轻吹口气,把烟灰吹散,她转过头瞧着我,突然笑了:“看,爱情就是如此,曾经火般热烈滚烫,可一旦冷却轻轻一吹便没了,不过一瞬间的事。”<br>   女巫突然起了怜惜之情,这女子,不知究竟受了些什么伤,竟然可以沧桑到如此地步。<br>   “不是每段爱情都如此,总有例外。”我安慰她。<br>   小萤凝视我,吹了口烟,:“可惜我的爱情总逃不过如此。”<br>   “他是个怎样的人,会伤得你如此深。”我好奇。<br>   她弹了下手中烟灰,仔细想了想:“刘星是一个普通人,平凡的可在人群中淹没,却是我心中的阿波罗。”<br>   我忍不住展颜,恋爱中的人总会把恋人当作唯一,加上美丽光环。 小萤看到我神色,嘴角带上丝讥诮:“很蠢,是么?到今天为止,我脑海里记着的依然是他对我的好,记得他大半夜只因为我说害怕打雷而赶来陪我,记得他拉着我得手过马路,记得他远在千里之外依然会打电话同我说,我很想念你。都是些很琐碎得小事情,但想起得时候却会觉得很温馨,明白他那时候是真心对我好。”<br>   一支烟到头,她又取了一支点燃,我劝道:“少抽些吧,并无好处。”<br>   烟头火光明灭,小萤沉默得吐出口白烟,半晌才回复我:“那是我唯一可留下他得气息,自他消失后,我学会了抽烟,在烟草味道里,我似乎能感觉他仍在身边。”<br>   小萤的话令我动容,这小女子痴的伤了自己,却不知解脱,我决意帮她。<br>   “如果让你许个愿望,会是什么?”我试探的问道。<br>   小萤轻笑,手中烟灰落地,她慎重的考虑一番,然后答复我:“我只想再见刘星一面,问他一句,为何消失,为什么不来赴约?”<br>   “仅仅如此?”<br>   “已经足够,够让我完结过去一切,重新开始。但此时唯有悬念,因此令我无法放下牵挂。”小萤深深叹息。<br>   女巫暗自点头,拉过小萤的手:“相信么,我可以从你手心看到许多事。”<br>   小萤侧着头望我,脸上闪过丝好奇,总算到现在为止,她现出女孩的天真可爱。<br>   借着路灯昏暗灯光,我仔细瞧着她掌纹,越看越惊心,瞧到后来,脸上禁不住露出惊骇神情,令小萤起了疑心,追问:“你都看到些什么?告诉我,你看到些什么?”<br>   女巫努力平复着情绪,舒了口郁结于心头的闷气,才回答:“刘星他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生活,还有了孩子,生活的很幸福。”<br>   “我不信,你从掌纹就可看到别人的一切?”小萤瞪着双眸,满脸的怀疑神情。<br>   女巫苦笑起身:“不信我也没办法,当年他就是因为另有所爱,才在你生活中消失,才没有赴你的约。”<br>   小萤摇头一叠声的我不信,女巫不由板起脸:“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真相,那刘星与你生日是同一天对么?他手臂上有块蝴蝶型胎记,可对?”<br>   她惊讶的合不拢口,倍受打击的模样,似乎那些年潜意识里的希冀和盼望都被我全部打破,承受不住残酷的真相,我几乎可以听到她心碎裂开的声响。<br>   女巫拍拍她肩膀,安慰:“现在,你总算知道真相,也可以开始新生活了,别老是活在过去,人总要面对现实。”<br>   小萤神色有些凄然,努力维持镇定,但手指颤抖的几乎拿不住烟,她深深呼吸着,坐在椅上良久,手里的烟渐渐冷却成灰,烟终于烧到了头。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劝她几句,小萤站起身,将手边烟头扔进垃圾桶,接着将包里的烟取出,连同打火机扔进了垃圾桶。<br>   “谢谢你,我该走了,也许你说的对,是时间开始新生活了。”小萤眉间带些彻然,郁郁的一笑。<br>   我起身,同她道别,看着她在我面前离去,裤上蝴蝶轻轻翼动,似在无声哭泣。我怔怔望着小萤背影,心里有丝酸楚掠过。<br>   平淡日子里,女巫依然会上网,会写自己的回忆录,会聊天。在网上相遇小萤的次数,渐渐少了,她开始快乐起来,她告诉我,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两个人处的很好,就快结婚,我也暗自为她高兴。<br>   小萤结婚那天,邀请了我和明然参加,我挑选了一束最美的粉红玫瑰送给小萤,穿着白色婚纱的小萤美丽的象是天使,偎着新郎,笑颜如花,一脸幸福快乐的模样。婚礼中,小萤抽个空悄悄对我说:“多谢你,若不是你当初告诉我真相,我还蒙在鼓里,不愿面对现实,哪会有今天的幸福。”<br>   看着小萤灿烂的笑颜,我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决定是正确的,而真正的真相埋在女巫心底就好。万杞梁同孟姜女,梁山伯同祝英台,郭建中同王月英,王世友同钱玉莲,商琳同秦雪梅,韦燕春同贾玉珍,李奎元同刘瑞莲,七世夫妻,哪一世不以悲剧收场。不过为着无碍的一笑罢了,那玉帝竟然<br><br><br>  竟然如此狠心,让他们轮回受苦。我原本以为那么多年过去,这一对小儿女的惩罚已经完结,哪知偏偏又让我遇到,不,女巫看不过眼,非管这闲事不可。就让他们各自过自己平静幸福生活就好,即使是一世,也是足够。<br>   在众人争同新娘拍照的时候,我瞥到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心里顿时一紧,飞快的追了出去。走廊上,我看到一个男子离去的背影。<br>   “刘星?”我加快脚步,叫着对方名字。<br>   男子停下脚步,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你认识我?”<br>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好不容易让小萤有了自己生活,怎会让他来破坏这一切。<br>   刘星打量了我一番,突然笑了:“我只是来看看小萤,你不必紧张。当初我离开她,就是为了让她过自己生活,我和她原本就不该牵扯在一起,偏偏命运捉弄人。”<br>   “你知道真相了?”我有些惊异。<br>   刘星淡淡笑了:“总有人看不过眼,那么多年的惩罚,也该够了。”<br>   我放下心来,“有什么打算?”<br>   “开始新生活,不想让有些人得意,我和小萤都是受害者,也是时候自己把握命运了。”他颌首同我道别,我目送他远去,在走廊尽头,我看到有个女子在等着他。<br>   那一刻,女巫感到无比舒心,郁结许久的闷气全部吐尽,回到喜宴,小萤娇嗔的怪我:“跑哪儿去了,要找你合影呢。”<br>   明然也向我投来个疑惑眼神,女巫暗自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有些真相还是放在心底比较适合。摄影师“喀嚓”一声摄下女巫同小萤的合影,照片后来送到我手里,照片上得女巫笑得是开么开怀,那么畅快。<br><br>  如果有人问女巫,如何才能变得美丽,那么我会建议一些较普遍同正常的方法,例如,美容,减肥,化装,更换衣饰,提高自身修养等等。巫术固然能让人变得美丽,却要付出相等代价,我见多为了容貌不顾一切的女子,但泰半没什么好下场。<br>   花店附近开了家名为“美丽坊”的美容院,每天都是些年轻女子进进出出,生意好的好。在现今这个重视外貌的社会,女子不得不加倍呵护打扮自己,也是种悲哀吧。据说上海女子每年在衣服,化妆品上得花费,高的令人咂舌。<br>   我锁了店门,把已经挑选好的花送到美丽坊,自从美丽坊开张,她们就每天在我这里预定鲜花,我的生意也好得很。推开美丽坊的镶有铜制镂空雕花的玻璃大门,就可以看到里面一座小小铜制女子雕像摆在墙柜中,用射灯照着,体态苗条,面部美丽精致,自信的斜睨着众生。<br>   才进门,至美已经迎上来,笑得亲切而温婉:“今天的花好美,小洛姐挑的花就是不同。”美丽坊是至美同至丽两姐妹的店,至美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待人亲切,长得邻家女孩模样,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喜欢她。至丽则更艳丽些,待人也是同样温和亲切。两姐妹的皮肤都好的不象话,真是美丽坊的活招牌,怪不得她们的生意会越来越好。<br>  “你可真会说话,我都想到你们美丽坊来美容了。”我帮着她一起把花插到花瓶里,同她开着玩笑。<br>   至美怔了怔,立时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小洛姐皮肤这么好,怎会到我们这里来呢,自然的才好呢!”<br>   我有些意外,同她打趣:“怎么,不想做我的生意啊?”<br>   “怎么会啊,我是觉得你皮肤目前够好了,不必多花钱做美容嘛!同你说真心话,帮你省钱还不好啊?”至美眼波流转,娇嗔的同我辩解。<br>   正同至美寒暄,一个女子从内室走出,想来是刚美容过,瞧起来容光焕发,脸颊上漾着淡淡红晕,一脸的满意。她同至美含笑颌首,对我只是斜斜的瞥了眼,踏着高跟鞋,自信的离去。经过我身旁,淡淡的香风飘过,我轻轻嗅了嗅,心下暗自有些心惊,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同至美闲聊几句才告辞。<br>   回花店的路不过几百米,但我脑海中却如波涛汹涌,我没想到会让我遇到这种事,阳光热烈的照在身上,而我却有冷汗直冒的感觉。直到回到花店,我还有些悚然惊心,喝了杯水才定下神来。这事若不是我遇到也罢了,偏偏是我,怎能因不同我涉及而作壁上观。<br>   整整一天,我有些心思恍惚,不时的出错,同顾客找错钱,拿错花,心不在焉只为着自己惊人的发现。傍晚时分,我提早关了店门,一个人坐在花丛间静静思索着法子。6点多,明然打来电话约我吃饭,我找个借口推了,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遗憾,我心下有些歉然,但目前的确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证实。<br>   再次踏进美丽坊的大门,夜色已黑,里面亮着柔和的灯光,看起来温馨又舒适,坐在白沙发上适意看着杂志的至美听到开门声,抬头见是我,有些惊讶,旋即起身送上笑意:“小洛姐过来找我聊天么?来,同我一起坐,我正有些无聊呢!”<br>   瞧着至美那么可爱的笑容和温柔的话语,我几乎要推翻自己原先的猜测,至美,她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宁可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也不要它被证实。<br>  玻璃茶几上,水晶瓶里大束的百合还是早晨我同她一起插的,幽幽吐着芬芳,我心下有些悲哀。脸上却还是笑着走向至美,在她身旁坐下。<br>   “是想找你聊天,也想到你们美丽坊来做美容。”<br>   至美笑容凝结在脸上,眨巴着双眼,只是瞬间,立刻恢复如常,拉着我手,诚挚劝我“小洛姐,我可是同你说真心话,美容是治标不治本,小洛姐,你听我一句,别花这冤枉钱,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br>   两人坐得这么近,我看到她吹弹的破的晶莹肌肤,灯光下,没有半点瑕疵,美丽的接近半透明,我也看到她眼里的诚挚,至美呵至美,你毕竟是善良的。我几乎不忍心揭穿一切,不忍心破坏我们之间和睦友好的关系。<br>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至丽从美容间走出,摘下口罩舒口气,眼神疑惑的望着我,似乎不明白我怎会在这,但还是友善的同我笑着打个招呼。一股熟悉的淡淡香气随着至丽的出现而朝我鼻端飘来。<br>   “至美,你和何小姐在说些什么啊?”她似是不经意的问着。<br>  至美瞧瞧我,又瞧瞧至丽,笑着掩饰:“没什么,小洛姐过来找我聊天呢,你忙去吧。”<br>   “我正同至美说,想到你们美丽坊来做美容呢。”我歉然的拍拍至美,说出自己来意。<br>   至丽瞪了至美一眼,暗含警告意味,至美心虚的低下头,我瞧在眼里,暗自叹息。<br>   “何小姐要做美容啊,我可以给你优惠。我们这里的美容产品都是从国外进口,效果特别好,一般的美容院都没有呢!”至丽娴熟的同我介绍着。<br>   “不会是从海地进口的吧?”我冷冷抛出一句。<br>  至美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脸惊愕,至丽脸色僵住,好一会才勉强笑道:“海地是什么地方?那里也出美容产品么?”<br>  “那里出不出美容产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里以巫术同迷药闻名。”我淡淡回答。<br>   至丽终于脸色大变,深深呼吸,半晌才缓过神,上下打量我一眼,突然笑了:“原来是同行,倒是眼拙,一时没瞧出来,真是失敬。”<br>   “谁与你是同行,我才不屑你所为,用巫术篡取人的青春,供自己享用,用来维持自己的青春。你实际年龄应该有40多了吧!”我鄙夷的瞧着她。<br>   至美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姐姐56,我52了。”<br>   至丽恼怒的瞪她:“至美,你何必告诉她。”<br>   我叹息:“放弃吧,你们的所为太过伤天害理,怎能用他人的青春来维持自己的美丽?”<br>   “那又怎样,全都是她们心甘情愿,我何曾强迫过她们?”至丽不服的辩解,拉着我一同进入美容室,里面挂满了各式的干花,有长串的白芷叶,风干的待宵草花瓣,一旁的熏香炉里混和着紫罗兰,忍冬,柠檬油,野风信子的香味,通过不同的比例,让各种香味融成一体,似是浑然天成,美容床上正仰面躺着一个敷脸的女子,一脸黑色面膜,我闻到熟悉的香味,果然如此,意料之中的事。<br>   “李小姐,你可愿意为了美丽付出任何代价?”至丽俯下身,柔声询问着敷脸的女子。<br>   那女子口齿不清的回答着:“我。。。当然。。愿意。”<br>   至丽得意的看着我,“看,各取所需,她们都是心甘情愿,一个美丽的女子在这社会倍受呵护,她们当然知道自己要得是什么,而我提供她们美丽的机会,收取一些代价作为回报,公平的很。”<br>   我哑然无言,我本以为自己是为着拯救受害者而来这里同至美,至丽讨公道,然而,这件事里真有受害者么?也许至丽说的对,各取所需,她们知道自己要得是什么,也愿意付出代价。<br>   至美上前,握住我手,恳切同我说:“姐姐说的是真的,我们没有强迫过她们,都是她们自己愿意。”<br>   借我的巫术,能将至美,至丽打回原形,但有谁会感激?这件事甚至无人申冤,我相信至美所说,她的眼睛已经告诉我,她说的都是真话。我怎忍心让至美她们回至斑斑白发,老态龙钟模样,如果说这世界有正邪之分,那我不知该将她们归在哪类,毕竟她们做的是明码标价,愿打愿挨的生意。<br>   走出美丽坊的时候,我瞥到至丽讥诮的笑意,笑我的多管闲事,至美送我至门口,悄声同我说:“小洛姐,我们在每个人身上不过取走一两年的青春,并不碍事,而且事先都征求过当事者同意,并没有不告而取。而且,我和姐姐用巫术换得青春,都不会活得太长久,那也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br>   我苦笑一声,得到一些必须失去一些,为了美丽而甘愿付出代价,是否值得?月色温柔明亮,照着回程路,同至美道别后,我有些闷闷不乐走回花店,快到花店时,才发觉明然在月光下等我,心里浮上淡淡温柔。<br>   我过去挽住他手臂,仰起脸问他:“我长得可美?”<br>   明然略一思索,含笑回复:“并不美,但在我心里却是美的。”<br>   我忍不住笑了,那便是我要的答案了,对明然得答复我已经很满意。<br>   美丽坊在第二天就消失了,我不知至美和至丽去了哪里,她们甚至没有同我道别,但,美丽坊在这世上不会消失,只要有需求,它便会继续存在,至美和至丽将会拥有她们想要的年轻美丽,但那已经同我无关。<br> <br>  下午,芊芊被明然送到我花店,正值暑假期间,芊芊父母出去旅行,明然今天又偏巧有事,所以我自告奋勇照看小女孩。才见到我,芊芊就兴奋的跳入我怀里,亲热的搂着我唤我“小洛阿姨。”<br>   明然冲我挤挤眼:“交托给你了,她就盼着让你教她魔术。”<br>   身着小碎花吊带连衣裙的芊芊,两条细细小辫随着她动作轻轻甩着,笑起来酒窝深深,玉雪可爱如同天使。她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告诉明然:“舅舅,你去上班,我会和小洛阿姨好好玩的。”<br>   我同明然对视一眼,忍俊不禁,明然看看手表,同我告辞。芊芊依偎我身边,同我撒娇:“小洛阿姨,你教我魔法好不好?”<br>   “你为什么要学魔法呢?”我好奇的问她。<br>   小女孩眼珠骨碌转着,思索片刻,拍掌笑道:“要什么就可以变什么,多好?”<br>   我大笑,刮着她鼻子取笑:“你知道这叫什么,不劳而获。”<br>   “什么叫不劳而获?”芊芊有些纳闷,不解的问我。<br>   “就是不劳动,就想得到很多东西。”我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同她解释。<br>   芊芊似懂非懂:“那如果我用魔法帮助别人,别人给我东西,算不算不劳而获?”<br>   “帮助别人可不是为了要得到些什么。”我纠正她的看法。<br>   “但上次我帮莉莉穿衣服,她就给我吃巧克力啊。”<br>   “那你是不是为了有巧克力吃才帮莉莉穿衣服的?” <br>   芊芊可爱的笑了:“当然不是,因为想帮她才去帮的。”<br>   有活泼可爱的芊芊在身边,时间过得飞快,她帮着我整理花,象是个小花仙在花丛中四处飞舞,有顾客来,总是抢先去问对方:“阿姨,请问你要什么花?”逢到旁人称赞,便得意的向我看来。<br>   傍晚时分,明然打来电话,说要临时开会,走不开。我挂了电话有些遗憾,俯下身问芊芊:“说吧,晚饭吃什么?”<br>   芊芊欢呼起来:“我想吃麦当劳。”这些哄小孩子的玩意,在大人看来都是垃圾,但在孩子看来却新奇无比,为着奖励她下午的帮忙,我锁了店门,带她去吃麦当劳。<br>   出门刹那我分明看到转角蓝西的黑斗篷一闪而过,心一惊,拔腿追了过去。<br>   “蓝西。”<br>   果然是她,蓝西顿了脚步,冰冷的灰眸瞥了过来:“叫我做什么?”<br>   我喘口气:“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br>   “看紧那个孩子。”蓝西努努嘴,示意远处的芊芊。<br>   “你是说芊芊会发生意外?”<br>   蓝西冰凉嘴角微微一弯:“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看紧那个孩子。”<br>   我顿时了然,感激于心:“谢谢你,蓝西。”<br>   蓝西冰冷的灰眸里浮现一丝温暖,黑斗篷一闪,人已经消失不见。<br>   在与蓝西这许多年的交往中,我们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蓝西说,死神没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一旦心软,便下不去手。但蓝西,除了先天必须完成的职责之外,她毕竟有着自己的思考,对于我,即使破坏她多次任务,她口上说的凶,却没有任何行动,甚至在芊芊这件事上出言警戒,我突然明白,蓝西一直都是把我当作朋友的,只是我一直都不曾去想过这种可能。<br>   芊芊笑着冲我这边跑来,过来拉住我手:“小洛阿姨,刚才那人是谁啊?”<br>   “她叫蓝西,是个死神。”我迟疑一下,把真相告诉她。<br>   芊芊惊呼一声:“死神?你的朋友真有趣。”<br>   我有些讶异:“你不怕?死神可是掌管人生死的神。”<br>   “怕了就可以不用死了吗?”芊芊眨着天真的眼眸望着我。<br>   我笑了:“不能。”小孩子有时的话真是精辟,比大人说一千句,一万句都有价值,他们直捣事情的本质。 <br>   到麦当劳的时候,夜色已黑,里面不少孩子在家长陪同下吃着快餐,我和芊芊找了临窗的位置坐着吃快餐,麦当劳里热热闹闹的,除了播放的广告歌曲,还有孩子玩耍时的欢笑,芊芊幸福的晃荡的双腿,咬着汉堡,对着我开心的笑着。<br>   孩子是很容易满足的,一点点小小愿望的实现就可以让他们感觉幸福,望着芊芊,我无限感慨。<br>   “小洛阿姨,这个能给我吗?”芊芊放下汉堡,指着桌上我随手放的硬币。<br>   我点点头:“不过,能告诉我,你要了干什么?”<br>   “我放在小猪肚子里。”芊芊一边小心的把硬币藏到自己裙子的口袋,一边笑眯眯的告诉我答案。<br>   她夸张的张大手臂比划给我看:“我已经存了这么多,这么多拉。”<br>   见她那么满足又骄傲的神情,我忍不住亲她一下:“知道拉,小富婆。”<br>   这城市夜色因着灯光而绚烂多彩热闹起来,今晚没有月色,但星星很多,芊芊和我手拉手一起散步回去,调皮得小女孩挣脱我的手,顺着地砖得颜色,跳起了格子。小碎花连衣裙随着她得蹦蹦跳跳而一起一伏,象是朵随时开谢的花。口袋里的硬币叮叮当当发出好听的声响,如同在为她的动作而伴奏。<br>   突然小女孩在一个广告牌下停住了脚步,我紧步跟随上前,只见她呆呆注视着马路对面,那里有个残腿只有一手驻拐杖的老者正在乞讨,须发皆白,过路人或是视而不见或是绕道而行,只有两三个人往他的乞讨盆里放钱。<br>   “小洛阿姨,他为什么要讨饭?”<br>   我告诉她:“因为他不能工作,所以只能这样。”<br>   芊芊的眼里渐渐盈上泪水:“老爷爷多可怜啊,小洛阿姨,我把我的钱给他,好不好。”<br>   路上车水马龙,过往车辆许多,想起蓝西的警戒,我有些迟疑:“改天,怎么样?”<br>   “那老爷爷今天不是要饿肚子了吗?”芊芊不依不饶的用小手拉着我衣服,央求我。<br>   我只能妥协,拉着她手穿越马路,才走到路中间,只听得背后“轰隆”做响以及玻璃碎裂声,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方才我们站立的广告牌已然倒下,正砸在我们刚才所站位置,若不是芊芊非要过去,那此刻岂非要出人命了。<br>   芊芊犹不自觉,一心拉着我穿过马路,来到了乞讨老人所在位置,小心翼翼把兜里硬币都拿出,放在了老人的乞讨盆里,这才开心的笑了。<br>   在老人的感激声中,我拉着芊芊离去,转角阴影处,蓝西微微露出半边脸,望着小女孩,又抬头对我说:“她救了她自己。” <br>   她的灰色眼眸里带着微笑,那一刻全然没有死神的冰冷,而带些人性的温暖。<br>   “死神阿姨。”芊芊对蓝西的黑斗篷和长镰刀起了兴趣,竟然想上前摸一摸,幸好被我及时拉住。<br>   我取笑蓝西:“看,你吓不倒一个孩子。”<br>   蓝西无奈的低头望着芊芊,突然说:“死神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类对死亡的想象。”<br>   黑斗篷一挥,蓝西瞬间不见踪影,小女孩瞪大了眼,半晌才喃喃说:“好神奇哦!”<br>   回家的路,我和芊芊牵着手,路灯拉长我们的影子,7月的夜带些炎热,但我和芊芊都觉得很快乐,因为总有清凉的夜风吹来,从脸上一直吹到我们的心里。<br><br>  炎热的下午,听到蝉在树上拼命的鸣叫,这在地下蛰伏数年的小东西,真正的生命不过两个月时间,怎能不趁自己尚有余力情况下,肆意疯狂歌唱。虽然被它叫得有些心烦意乱,但想起它可怜的身世,也不是不可谅解。<br>   花店里没有空调,原本这小屋该是热的无法忍受,但偏我是女巫,小小手段,便让这花店成为炎热中的清凉所在,连花桶中的花朵也都个个精神抖擞的挺直着脖杆。<br>   没有顾客,为打发无聊,我随手拿了本书看。“英文的迷药aphrodisiac一字,就是源于希腊神话中司爱欲的女神阿芙罗黛特之名,他是在克罗纳斯阉割了犹兰纳斯,并将生殖器掷入深海后,从大海泡沫中诞生,美丽的阿芙罗黛特生在浪花泡沫中。在波提且里名画(维纳斯之诞生)中,这位女神从海中现身,只有飘飞的长发蔽体,俏生生立在一枚海扇贝上。。。。”<br>   看到这里,不由轻轻一笑,不论哪里,自古至今,迷药就一直存在,它不过是个工具,单看使用者用意如何,就象爱情,可以是救人于苦痛的良方,也可以是让人堕入万劫不复地狱的毒药。<br>   门上铃铛做响,我抬头,一张美丽脸庞映入我眼帘,来者一身飘逸的印花雪纺裙装,从气温30多度的室外进来,却看起来清爽无汗。皮肤白皙若雪,更衬托得一双明眸如水,好个美女,连见多识广得女巫也不由暗赞一声。<br>   “请问想买些什么花?”我起身照例询问顾客所需。<br>   那女子目不转睛,盯着我,突然展颜:“女巫,好久不见。”<br>   我一怔,对她仔细瞧去,她笑起嘴角微微抿起,那熟悉得样子,似乎是。。。。<br>   “宝儿?”我有些讶异起来。<br>   宝儿笑吟吟的上前拉住我手“可不就是我。”<br>   “你竟然还没喝孟婆汤?”我有些不可思议。<br>   宝儿一脸郁郁,“这许久没见,才刚见面就问这无关紧要问题么?”<br>   “你来不是又问我他的事吧?”我问出心中疑问。<br>   宝儿双手一摊,无可奈何:“我已转世为人,除了前生记忆又不象你女巫法力高强,这不求你来了么?”<br>   认识宝儿是在清同治初年,那个时候她叫宝儿,不过才四岁,穿一件白缎狐毛滚边的袍子,眼珠灵动,长得美人胚子模样,人见人爱,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父亲是刑部员外郎凤秀,乃是当朝重臣。<br>   她瞧出我的不同寻常,同我直言不讳,宝儿说她今世是来报仇的,寻前世的丈夫舜,报那前世之仇。<br>   四岁的宝儿一脸恨意:“他早先不过起自田间,躬耕历山。旁人都以为他德行才能非比一般,哪知道那些不过是他表面所作敷衍罢了。连朝中大臣同父亲都被他瞒过,我和娥黄都为他宽容害己之人的德行而折服,哪曾想,他到最后竟然囚禁了帝尧和太子丹朱,夺取了帝位。我同娥黄悔之晚矣,为谋报仇,在他面前假意顺服。舜时候,世人都以为我和娥黄是痛失舜而哭,怎知,我们是为着不能亲手杀死他而痛苦。”<br>   那一段过往由一个四岁女孩口中娓娓道来,未免怪异,但想来那一段恩怨必定是无以复加,所以才会令她从前世一直追到转世。<br>   “为何不喝下孟婆汤,既然已经再世为人,何必纠缠那些陈年旧事。”我劝她。<br>   小小宝儿同我跪下,苦苦哀求我为她寻出舜的踪迹,女巫不愿牵扯这许多麻烦,白白添些纷扰,一直都敷衍她。随着宝儿渐渐长大,在我面前提起的也少了,我以为她已经把报仇的事给忘了。<br>   哪知后来有一天宝儿兴冲冲的跑来同我说,她已经知道谁是舜的今世了,那一年她不过才十四岁,已经出落的婷婷玉立,着一件水红色绣满梅花的缎子裙,袖口都用金银丝线镶边,胸前挂一串通透的碧绿色翡翠珠子,显得俏丽可人。<br>   “宝儿,你始终没忘报仇么?”看着她眼眸发亮的模样,我有些为她担心。<br>   她瞥我一眼,正颜纠正我:“富察氏,我现在是富察氏。”<br>   同治十一年,宝儿,不,现在是富察氏作为秀女被选进宫,一同选中的还有赫舍里氏以及崇绮家的女儿同妹子。当我从水镜里发现穆宗选后,才猛然醒觉,穆宗想必就是宝儿所说的舜的转世,而为后的阿鲁特氏想必就是前世的娥黄了。娥黄,女英泣血潇湘,难道同舜的牵扯,即使转世,依旧逃脱不了纠葛的命运么?<br>   瞧着宝儿凑近笑吟吟的脸,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上下打量她:“宝儿,你一直都没同我说实话,还想瞒我么?”<br>   宝儿脸上露出尴尬神情:“哪有哄你,你法力高强的很。”<br>   “你说实话,你这许多年为了寻舜的下落,难道真是为着向他寻仇不成?”我一下击中她弱点。<br>   宝儿脸色顿时刷白,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br>   “若你是为了向舜报仇,怎会在慈禧面前屡次进谗言,挑拨她同阿鲁特氏的关系,你明知阿鲁特氏是转世的娥黄,为什么在穆宗死后,你对她犹自逼迫不休,直逼得她吞金而亡?”我冷笑,揭穿事情真相。<br>   揭开面具后的宝儿踉跄的倒退一步,眼睛瞪的大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宝儿,你虽自诩聪明,却低估了我,女巫不是三岁小孩,哪有看不透得道理。<br>   “你。。。。”宝儿指着我,却说不出话。<br>   我叹息:“承认吧,你恨得不过是娥黄一人,你恨舜并不爱你,是不是?”<br>   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宝儿脸上坠下,她有些绝望:“你都知道了是么?世人以为娥黄女英是一段佳话,怎会了解我内心的苦痛,同别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人,面上还得做的若无其事,不能嫉妒,那滋味你可知道?”<br>   “我所求不过想拥有他,为什么每次娥黄都会来同我捣乱,把他生生抢去,难道我不够美么?难道我不够聪明不够好?他为什么不能多怜惜些我,为什么只钟情娥黄一人?”<br>   宝儿拭去泪水,咄咄逼问我:“为什么大婚时,他们可以幸福得在一起,而我只能寂寞独守空房,那时我才十四岁,如花美貌,却只能一日日在等待中憔悴,可有谁知道我的苦?”<br>   大婚,是啊,那日宝儿装扮的是如何美艳,身上金银珠翠,一应俱全,雪肤朱唇,不笑而媚,但自水镜看来,那笑是如何勉强,全是应付旁人,唯有在她独自一人睡在床上时,才悄悄抹泪。一处二人柔情蜜意,一处孤单单睁眼至天明,宝儿,心怎会不苦。<br>   思及此,对宝儿不由起了怜惜之情,劝道:“ 何苦,非执迷不悟,三个人都被搅的不快,你喝下孟婆汤,哪里有这许多事。”<br>   宝儿赌气,白我一眼:“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反过来骂我,我找故人相聚倒变成不识相讨骂了。”<br>   我又好气又好笑:“是为你好,我怕说出结果你受不了。”<br>   “什么,什么,你倒是快说。”抹去泪珠的宝儿,急得拉我衣袖。<br>   我拉她进到内屋,让她看水镜,水镜渐渐清晰,显出一对模样平凡夫妇,其中那女子已经怀有身孕,正笑着同丈夫说着什么。<br>   “猜猜里面哪个是娥黄,哪个是舜?”我不紧不慢的看着宝儿。<br>   她凝神看了半晌,脸色渐渐变了,抬头刹那,有些失魂落魄:“难道,他们。。怎么会?怎么可能?”<br>   “为了避开你,他们投胎时交换了性别,现在,你总不会爱上已经是女儿身的舜了吧?”我微微一笑,看着她反应。<br>   隔了好半晌,宝儿长长出了口气,脸色灰败:“爱情是容不下第三者,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娥黄是第三者,毁了自己的幸福,哪知第三者却是自己。我彻底输了。”<br>   “输便输了,有认输的勇气,才能重新开始。”<br>   宝儿脸色渐渐恢复血色,同我苦笑:“已经这许多年了,哪知输的这样惨,我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日子。宝儿的失望是在所难免,难得的是她能这么坦然,我佩服她的勇气,这一团乱麻既然解不开,只有忍痛斩断,宝儿,她会好的,连孟婆汤都可以一脚踢翻的女子,怎会没有再度为人的勇气。<br>   雪纺纱飘飘然的出了店门,从背后看,她是那么自信而坚强。我目送宝儿远去,坐下来继续看我的书。<br>   “科学终于发展了无往不利的爱情灵药,实验室合成的人类荷尔蒙,被鼓吹成万无一失的春药,我一位朋友买了一小瓶极为昂贵的这种速成爱情的承诺,它是一种无色无味,象水一样的液体。她按照说明,在古龙水里混了几滴洒上,然后出外散步。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满怀爱情的路人扑到她身上,她只觉得想吃猪肉想吃的不得了。。。”<br>   我笑得眼泪盈眶,几乎直不起腰,爱情?实验室?若哪一天,爱情都能在实验室制造,那也失去它的美丽和吸引力,不过,目前看来,科学可没法解释一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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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8.2003 07:13:06 | 只看该作者
小喜是一只喜鹊,黑白分明的鸟儿。粗粗看来,她同其他的鹊儿并无差别,但小喜,已经修炼将近5百年,功力堪堪够幻化成人。一个穿一身白裳,头梳双髻可爱的女子。<br>   她偷偷到女巫的屋子不下数次,终于有一回被女巫当场逮住。小喜眨巴着眼睛,做无辜状,从她清澈眼眸,女巫知道她只是出于好奇,并无恶意,于是放了她。<br>   后来我的屋里总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些东西,有时是一支半开的梅花,有时是一方素色的绢帕,有时甚至是一串珠子。倒像是哄孩子的玩意,我暗自好笑,但仍细心收了起来。<br>   有一天晚上,女巫正对着月光发呆,小喜幻成人形,悄悄接近了我。<br>   “你在想什么?”小喜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悦耳的如同风里的铃铛。<br>   我不经意的瞥她一眼:“我在想是谁往我屋子里丢了那些东西。”<br>   小喜浮起个笑颜,并不吱声。月光映照下,她的脸颊分外清秀,带着微微的稚气。<br>   “你叫什么?”<br>   小喜想了想,摇头:“我是喜鹊,没有名字。”<br>   “既然已经幻成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就叫你小喜如何?”<br>   她没有异议,但有些疑惑的问我:“做人真的好么?”<br>   这个问题可有些难,我迟疑了半晌才回答:“有好处,自然也有难处。人间有爱恨情欲,悲欢离合,有喜有悲。”<br>   “我们修炼那许多年,为着的不过炼成人形,几百年吸收日月精华,孤独寂寞的修行,真到了能幻人这刻又不知究竟是为着什么?” 小喜眼神闪过一丝茫然。<br>   我不知该怎么说,支支吾吾敷衍:“有目标总是好,否则那几百年哪来动力。”<br>   小喜似懂非懂,恢复原形,拍拍双翼,朝远处飞去。<br>   然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小喜,偶尔会想起她,不知她是否还继续在潜心修炼,或者依然为着修炼最终的目的而困惑。女巫的生活是一种重复,日复一日,生活中并无意外发生,但想起小喜的时候,也会困惑问自己,长生的目的是为着什么?答案无解,于是我便放弃追问自己。<br>   秋天的夜有些凉意,我到庭院里赏月的时候,发现小喜正呆呆站在院中。风吹起小喜的百褶裙,裙袂飘飘,耳边发丝随风舞动,幻成人的小喜实在是个美丽的女子。<br>   “我爱上了一个人。”她望着月亮有些出神,似是对我又象是喃喃自语。<br>   女巫有些吃惊,异类之间的爱情一向都没有好结果,小喜怎会这样傻?雷峰塔下镇压着千年道行的白蛇,难道不足以引起她的警戒?<br>   小喜脸庞朦朦胧胧的微笑:“每天一早,我就停在秦公子书房外的树枝上,看他写字,听他念诗,有一回他甚至望着我,情深意切对我念着 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br>   我在她神情间发觉一个平凡女子对一个男子的爱意,不由暗叹,劫数难逃么?<br>   “小喜,你若潜心修炼,将来或许可以飞升,我曾经认识一个狐仙,她修炼了九百年,然后飞升了。”我苦口婆心劝道。<br>   小喜斜睨我一眼:“然后呢?飞升之后呢?我已经过了四百年寂寞岁月,如果飞升之后仍是寂寞,我为着的究竟是什么?”<br>   我怔住,说不出话来,小喜,她不过是一只喜鹊,可她的话竟让我辩驳不得。<br>   “我羡慕人间情爱,看有情人双双对对,我也想要尝试那种美好滋味。”说到后来,小喜一脸激动,跃跃欲试的模样。<br>   我知道再也劝不住她,“没把握之前,切勿轻易失身,否则会万劫不复。有事就到我这里吧,我随时欢迎你。”<br>   小喜有些感动:“谢谢你,我会记住。”<br>   看着小喜展翼消失在黑夜,天空中一抹乌云掩住了月光,大地顿时变得黑暗起来。不祥之兆,我苦笑,结果早就可以预期,但偏偏小喜自己看不到罢了。 <br>   一日早晨,女巫正贪睡,被小喜用力摇醒,我有些不悦的坐起身,看着满脸疑惑的小喜。<br>   “怎么了? ”<br>   小喜脸上浮上一抹娇羞:“我同他认识了。”<br>   “谁?”女巫还未清醒过来。<br>   “秦宇平,秦公子啊。”她焦急的解释着。<br>   我恍然大悟:“哦,进展如何?”<br>   小喜有些迷惘:“有人在时他对我客客气气,如同对旁人一般。私下无人时,又对我好些。”<br>   “看,他并不爱你,你又何必一厢情愿,还是趁早收手。白素贞即使没有法海捣乱还是难以同许仙白头,你又何必非赶她后尘不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借机又再次劝她。<br>   小喜有些赌气,化成喜鹊,绕屋飞了一圈,忿忿不平丢下一句“你这女巫怎会懂我的爱情?”拍拍翅膀飞走了。<br>   看,沉浸在爱情中的人都是如此,连修炼成精的都不能例外,眼睛都被爱情蒙住,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以为旁人都是法海,存心拆断一段美好姻缘。其实,同我有什么相干,乐得袖手旁观,只是喜欢小喜,怕她吃亏,但还被她误解,真是里外不是人。算了,算了,我懒得听,也懒得管,免得平白失去朋友。<br>   或许是为着女巫太过直言不讳,又忠言逆耳,小喜已经很长时间不来找我,女巫潜心钻研巫术,倒也收获不少。也许小喜会成为人妖恋的例外,她可能已经得到她的爱情,被幸福包围哪有空想到旧友,所以迟迟不来看我,女巫暗自安慰自己,不敢朝坏的地方去想。<br>   时间一日日过去,快年底了,天上飘着雪,纷纷扬扬,把丑陋不堪的大地铺上一层银色,女巫用罐子收集雪,在庭院里,用手掌接着雪花,才刚落在手心,瞬间融化成泪滴,冰凉的泪滴,那原是上苍的泪吧。<br>   一个白色的人影从空中坠下,我吃了一惊,是小喜,她重重坠在地上,我忙上前扶住她,只见雪地上一片殷红,血慢慢自她身体渗出。小喜绝望的看着体内不断流出的血,脸色苍白,几乎快同这雪地一般白了。<br>   我扶她进了屋,让她睡在床榻上,用咒语止了她的血,这才松口气。<br>   “小喜,你这是?”<br>   小喜脸色惨淡木然,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孩子没了。”<br>   “秦公子知道么?”<br>   小喜眼珠直直瞪着我,目中毫无生气,让我觉得起了寒意:“他说孩子不是他的,他说并不爱我,他说,那不过是意外。。。。”<br>   那一刻,我心突然酸了,泪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小喜,她的爱便是如此被人踏在脚底下,不值分文?有谁知道她究竟牺牲了什么,放弃飞升机会,此刻伤得连几百年修炼的功力都毁于一旦,那秦公子怎能如此轻贱小喜?<br>   我搂住小喜,泪掉落在她身上,她却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似的,眨眨双眸,一行泪从脸颊泻落,满是悲伤与痛楚的泪。<br>   “我失去了我的孩子,女巫,我对不起我的孩子,但我功力不够,自身难保。”<br>   我一叠声的安慰她:“我明白,你有了孩子,飞翔对你已经很困难了。”<br>   小喜不做声,转了脸去,我瞧见她肩膀耸动,抽泣的声音随之传来。<br>   这彻骨伤痛,不是当事者怎会明白,小喜差一点就成为母亲,但依照她目前的状况,不出一个月,就会打回原形,几百年功力只得从头再来。我任她去哭,哭也是种发泄,哭出来便好些。<br>   那晚半夜,我被冷风吹醒,才发觉大门开着,小喜一个人站在屋外雪地,我忙起身跑了出去。<br>   “小喜,快进屋,你这身子可受不住这寒。”<br>   小喜怔怔望着天空,寒风里身子被吹得轻摇,却似不觉的冷,突然对我说:“如果能从头来过,我宁可自己是一只普通的喜鹊,什么都不必懂,和同类一同生死就好,总比受这些苦强。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他家本是无情物,说的极是,偏我盲了眼,一头撞上,撞的头破血流,生死一线才醒悟。”<br>   她站在雪地里,大笑起来,笑得泪珠纷纷坠落地面,然后小喜站稳身子,侧脸望我,那模样儿很天真,如同我第一次见她一般:“女巫,小喜要同你道别了,一切不过是劫数罢了。我只怨自己蠢,怨秦公子分明不爱我,却破了我的道行。”<br>   她缓缓吐出修炼多年的内丹,那内丹此刻唯剩余微弱光芒,小喜捏在手中端详片刻,终于叹道:“四百年修炼,毁于一旦,情之一字害死我。我原以为自己为爱牺牲,够伟大,哪知道却是无谓牺牲,有谁在乎?”她用力一握,那内丹顿时成碎末,被一阵劲风吹散,不见踪迹。<br>   “小喜”我悲哀的走上前。<br>   小喜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瞬息消逝,她缓缓合上眼,向地面坠去,掉到地面刹那,恢复成一只小小的喜鹊。<br>   我上前把小喜的尸体捧在手心,她眼角尚余的一滴泪终于滚落我手心,那么冰凉。<br>   我把小喜埋葬了,又对秦公子施了巫术,让他夜夜在恶梦中度过,小喜同她的孩子幻成恶魔同他索魂,让他每一日都在恐惧中度过,我不要他死,而要他活着,但生不如死,心魔岂非是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手段。<br>   这么些年过去,有时看到枝头的喜鹊,我会想,这会不会是小喜的转世。小喜,你可还会认识女巫?想至此,忍不住潸然泪下。<br>  <br>  在夏天去杭州游西湖或许真不是个好主意,苏堤的柳树都被烤得奄奄一息,一波湖水触手生温,更别提女巫,我被热的汗流浃背,怀念那一家小花店的荫凉,明然取笑我,“竟然经不起阳光,倒象是黑夜里的吸血鬼。”我瞪他一眼,抬头看着热辣辣的太阳,琢磨着是否要用巫术让这天下一场及时雨,救我于水火。<br>   正暗自捏个手势,准备趁明然不在意,悄悄实施我计划。不料,一片乌云在我行动之前,掩了太阳,来得那么迅捷,仿佛是突然出现似的。明然高兴起来:“看,合你意了吧,天要下雨了。”<br>   哪有这么巧,女巫瞧出不对劲,有人抢先女巫一步,竟还有人会这等法力?我不禁起了好奇之心,想要找出那一个高人。<br>   雨隔了片刻就倾盆而下,游人哗然而乱,急纷纷的躲雨,象是热锅上的蚂蚁,苏堤上,片刻之间,人群散去,我和明然挤在一把伞下,快步向商店方向走去,准备避过这一阵雨再说。<br>   才过望山桥,堤边泊着一艘画舫,红漆雕栏,古色古香,我一拉明然,冲他示意:“走,去船上避避雨。”<br>   他有些迟疑:“不好吧,工作人员不在,怎好自说自话。”<br>   这么迂腐,不懂变通,我才不管,自顾自上了船,一头钻进了船舱。明然迟疑一下,也跟随了上来。<br>   船舱不大,里面一张临窗的红漆木桌,桌上摆着一壶茶,几只杯子,其中一张椅子上已经坐着个穿白裙的女子,正支肘望着窗外风景,面前的那杯茶犹自淡淡冒着烟气,原来还有人比我们抢先一步过来。<br>   女子回过头,瞥了我们一眼又转回,淡淡招呼:“避雨么,坐吧。”<br>   她脸庞非常美丽,神情却冷淡,唯有一双眼眸,似有看穿一切的能力,藏着睿智同精光。不过一眼,已经让我吃惊,这女子非同常人。<br>   “桃红柳绿竞春天,澹点烟波倚岸妍。画舫停桡观翠袖,长堤勒马踏晴烟。花朝曾问西冷浪,谷雨重登锦坞巅。纵目楼台穷眺望,万山争列酒杯前。”她念完诗,有些谓叹:“可惜,若西湖曾经是西子,如今也是年老色衰,禁不得细看了。”<br>   我和明然正坐她对面,听她自语,不由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br>   “也许来的不是时候,春晓时分六桥烟柳笼纱,湖面薄雾如纱,堤上桃红柳绿,鸟鸣声声,意境动人。 怕是另一番风景。”明然辩道。<br>   女子依旧瞧着雨中西湖,淡淡道:“褪了色的山水,都可当成宝么?何况那些游人不过怀着动物园看猴子的心情来看西湖罢了。”<br>   “所以,你让一场雨打散那些游客么?”我笑吟吟瞧着她反应。<br>   那女子终于用正眼打量我们,对我细细瞧了片刻,突然唇边泛出一抹笑颜:“原来竟不是普通人,倒被你瞧出底细,一时大意了。”<br>   她纤白的手执起桌上茶壶,倒了两杯茶,递到我们面前。<br>   无视明然的一脸诧异,我端起茶,闻了闻茶叶的清香,缓缓啜饮了口,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br>   “我是何小洛,你怎么称呼?白小姐或者。。。”我试探着问道。<br>   女子轻轻一笑:“连我底细都知道么,看来这许多年,白白修炼了。那名字我自己都快遗忘,你叫我素素就好。”<br>   白素贞,这个民间故事中呼风唤雨,修炼千载,又含冤受屈受迫害,甚至被压在雷峰塔下被世人同情的女子,如今,却静静坐在西湖的一艘画舫里,同我闲话家常。<br>   “你的故事流传甚广,无论小说,电影,戏曲中,始终都是可怜的受害者。还有你的姐妹小青,有人专门为她写了本书。”<br>   素素忍不住笑出声,那是真正的愉悦,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得意。<br>   “小洛,你知道么,那不过是一场游戏,娱人娱己。”<br>   我同明然面面相觑,白蛇的故事听过不下数百遍,白蛇为了报答许仙救命之恩,所以化身为人,并做了许仙的妻子,哪知法海和尚看不过眼,非要掺一脚,硬生生拆撒那一对情侣。但素素说,那不过是游戏,究竟是什么意思?<br>   明然好奇:“能说的明白些么?”<br>   素素却问我:“依你观点,许仙是个怎样的人?”<br>   我思索片刻,回答:“他不过是个没有志向,又无能力,优柔寡断,事到临头又不能独当一面的软弱男子。”<br>   “你会爱上这样的男子?”<br>   我哑然失笑:“怎么可能,几乎一无是处。”<br>   “你说的对,我总算修炼千年,又怎会不知,又怎会让自己陷入?”素素脸颊现了个狡黠的笑容。<br>   西湖偶遇,突如其来的雨,借伞还伞,哪一件不出自素素的妙手安排,从前听故事时就觉得疑心,那么聪慧美丽的女子怎会爱上许仙,原来我的疑心竟是正确,故事里面另有曲折。<br>   素素把手伸到窗外,接了些雨水,叹道:“许仙曾经救我,所以我必须同许仙报恩,那是上天安排,无法违背。但人间生活不易,与我开始设想相差甚大,我同许仙生活并不愉快,他就如你所说,一无是处。药铺开张之后,我每天忙着替人看病,累得连喝水,休息时间都没有,他倒游手好闲。同这样的人生活几十年?如何忍受。久而久之,我渐萌退意。”<br>   “许仙就象水蛭,不断附在我身上吸取他所需一切,他渐渐不爱我,但怕失去我等于失去衣食父母,所以紧紧抓住我不放。而对于上天安排,我不能公然反抗,否则下场堪忧。我必须找一个人帮忙,借他的力,帮我从现在的困境中解救出来。”<br>   她冲我调皮的眨眨眼:“那个人,想必你能猜出。”<br>   明然与我脸上失色,同时喊出:“是法海。”<br>   法海,故事里一向是奸角,破坏一对好姻缘的坏人,哪知,竟也不过是素素手中算计的棋子。<br>   “金山寺的法海是最好人选,你想他怎会那么巧遇到许仙,不过是我早就安排好,让旁人同法海通风报信,请他下来除妖罢了。端午节雄黄酒,我原本可不喝,但我故意饮下,目的是让许仙瞧见我真面目,弃我而去,哪知那许仙胆子太小,经不得吓,竟然死了。出了人命,我怕上天怪罪,还硬着头皮去盗取仙草。许仙拖累我太多。”素素蹙眉叹息。<br>   明然瞠目结舌,几乎说不出话。 人人都小看白素贞了,都以为她含辱受屈,无力抗拒命运安排,谁曾想这女子竟然不甘承受,暗地早为自己安排一切。<br>   “那被压雷峰塔也是做戏么?”<br>   素素冲我笑笑:“你说呢?”昔日,金山寺斗法,几乎天昏地暗,故事里白蛇终于斗败,被压于雷峰塔下,许仙被迫出家。但这一切都逃不过白素贞的算计,她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为着摆脱许仙。最终,她达到目的,她成为人人同情的受害者,成功摆脱了许仙,可以继续修炼。连上天都被她瞒过,还安排许仕林最终将她救出囚禁的雷峰塔。<br>   一个完美的计划,我不由叹服:“那小青呢?她在这游戏中是什么角色?”<br>   “她是我的分身,用来试探许仙对我的忠诚,小青同白素贞原本就是一体。不过世人加油添醋,把小青当作故事一部分罢了。”素素淡淡同我解释。<br>   窗外的西湖雨意朦朦,那一段美丽的传说,此刻由她道破真相,竟然会是如此答案,不由不令人感叹。<br>   “这许多年来,竟然会没有人瞧破?”素素有些得意也有些遗憾,这完美计划没有人欣赏,如同衣锦夜行。<br>   明然突然道:“因为人们更喜欢美好,宁可相信这传说是真的,也不想揭开底细,即使那美好脆弱的经不起推敲,即使故事本身并非如此。生活已经够多挫折悲哀,留一方精神的净土向往美好已经不易。”<br>   “所以,就让传说继续是传说,而我刚才所说不过如风过耳。”素素顿时领会,接口说道。<br>   雨丝渐渐小了 ,落在湖中泛起圈圈涟漪,画舫外传来人声,我和明然回头瞧去,只见一个工作人员走进船舱,不满的说:“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跑到里面来了?”<br>   两个?我连忙朝素素瞧去,只见素素座位上已经空空,桌上茶杯尚有余温,素素,她却消失不见了。<br>   走出船舱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这雨来得奇,停的快,明然脸上一脸茫然,喃喃自语:“怎么象是场梦,白素贞刚才同我一起喝茶?”<br>   雨后的空气很新鲜,微微的风吹来,非常适意。明然突然扯着我袖子问:“你说,刚才是真是假?”<br>   “真同假有什么区别,相信你愿意相信的吧。”<br>   “那我宁可相信传说,反正说出去都没人信。”明然终于坦然的笑了。<br>   雨后的西湖,清新而美丽,水光冽艳晴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也许只有在西湖这样的地方,才会有这么美的传说,既然如此,又何必去破坏它呢?女巫默默的心里想着。<br><br><br>  我木然随着人群而动,走过阴阴的长路,行至一座石桥,桥上一个老妇人,满脸褶皱,身边摆着个木桶,她右手用水瓢麻利的从桶里舀一瓢水,倒在左手的青花磁碗,不多不少,每人一碗。<br>   “下一个。”老妇有些疲倦的把碗递给我。我低头,青花磁碗里,水波盈盈清可见底,轻轻晃动着,映出我脸庞。<br>   那一瞬间,突然想起明然,想起他熟悉的笑颜,心一痛,手自然而然往外一推。“不,我不喝。”<br>   碗里的水泼了些许在地上,老妇人闪过一丝诧异,老眼眯起盯着我,我分明瞧见她眼神里的严厉同怀疑。<br>   “不喝?可由不得你。”老妇人一努嘴,同我身后鬼差示意。两个鬼差过来架住我手臂,我拼命挣扎,双脚乱踢,老妇人端着磁碗冷笑着,同我靠近,我又惊又惧,泪流满面,却挣不脱鬼差的束缚。。。<br>   “不”我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被子已经被我踢到地上。这是我这星期以来的第三个恶梦,自从决定要用巫术把自己恢复成正常人后,我接连不断的做着恶梦。我有时会梦到自己被关在小小幽闭的盒子里不得动弹,有时会梦到长相丑恶的鬼差牵着我一路走向无边无际的黑暗。。。。<br>   我在永恒的生同轮回之间斗争,从前我一直觉得永生就像是淡而无味的白开水,但一旦真的让我放弃,面对衰老,死亡,竟然还是有些犹豫,我怕死,也怕下一世忘了今生一切,怕没有机会同明然相遇。<br>   明然在我面前从不曾提起让我放弃永恒的生命,但是他坚持他的意见,不同我谈论长生的问题。他说,生命就是如此,一次次的周而复始,经历人生,也是种幸福。<br>   我再也睡不着,起身到外室的花店,黑暗里我独坐在花丛中发楞,玫瑰的幽甜,百合的清幽,融在一处,散了满室的香氛,然而却驱不散我满心的烦恼。<br>   “谁?”我敏锐的察觉玫瑰花丛间的暗影,起身开了灯。<br>   花店顿时亮了起来,一个男子脸色有些尴尬的起身,白衬黑裤,很是高大,约莫三十多岁模样。<br>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干吗鬼鬼祟祟躲在我的花店里?”<br>   男子一脸歉意的走到亮处:“对不住,有人要抓我,实在是情急之下无奈,才躲在你这里,还请包涵。”<br>   灯光照射下他的身后没有影子,我暗地叹息一声,想起下午,就在花店不远处发生的那起车祸,我只听到汽车急促的刹车声和重物撞击的声响,听到围观的人群说着撞死人了,女巫懒懒没有兴趣,这城市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已经司空见惯。<br>   “原来你就是下午车祸的死者。”我顿时了然。<br>   谁知道那男子竟然激动起来:“死?我还有那许多事没做,怎可轻易死去?”<br>   一个死去的人还这么激动,真是少见,我好奇起来:“你还有哪些事没做?”<br>   “我还没把房子贷款还清,我答应过带我妻子去西藏旅行,已经拖了四年,我的女儿想去海底世界看鲨鱼,已经在我面前说了几个月,我还没有带父亲去医院看病,我答应过这星期要回家看我妈。。。”他滔滔不绝的说着他的未完成心愿。<br>   “但你以前为什么不做?”<br>   他一怔,隔了半晌才道:“我,我要忙工作,一个男人,事业岂非最重要。”<br>   “不不,是你认为自己有大把时间,总有时间去完成那些,谁知道一个意外车祸,让你完全没有机会去补偿你的家人。”一矢中的,他顿时说不出话。<br>   我们平时会计划自己的人生,会朝着自己的目标去努力。30岁时,我要如何如何,40岁时,我会怎样怎样。。。。但人生时常都会出意外,没人知道下一秒自己会怎样,平时对自己说,这些可以暂时忽略,那些可以暂时放一放,反正人生路还长,总有机会同时间去弥补。但,上天有时未必会给你机会,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暮年躺在床上微笑着死去。<br>   男子表情有些悲哀,有些顿悟:“是,你说的对,一切太迟了,是不是?我没想到自己会走得这么快。” <br>   “如果每个人都能预期自己的死亡,那世界上就没有遗憾一说了。”随着一个女子的语声,花店里多了个穿白裙的女子,长发,模样秀丽,唇边带着抹讥诮的笑意。<br>   男子一脸恐惧,面色苍白向我这边退来:“不,我不跟你走。”<br>   “你没得选择,那是每个人最后必然的归宿,你既然死了,就只能跟我走,你始终逃不脱命运的安排。”女子笑盈盈瞧着他。<br>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让我活下去。”<br>   一条细细的银链如闪电飞来,圈住男子的身体,女子手腕轻轻一扯,那男子顿时被她扯了过去。<br>   她撇撇嘴,眼神里满是得意:“讨价还价么?白无常出马哪有拘不住的魂魄。”<br>   白无常?这纤纤巧巧的女子便是传说中令人望而生畏的白无常?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耳朵,在女巫几百年的生命中,因为抛弃了死亡,所以从不曾同白无常打过交道。<br>   正在我惊讶之际,黑色的斗篷一闪,蓝西的身影随之出现,长镰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我的小花店一下子热闹起来,不过片刻时间,白无常同死神竟然同时出现在我的小店,我瞠目结舌几乎看呆。<br>   “那是我的。”蓝西冷冷的盯着白无常,右手的长镰刀蓄势待发。<br>   白无常可爱的做个鬼脸:“同我抢生意?想都别想。”<br>   “那就别怪我的长镰刀不客气。”蓝西灰眸闪过一丝怒意,长镰刀高高举了起来,一股强烈的寒意立刻充盈了整个屋子。<br>   我见识过蓝西的长镰刀有多厉害,她的长镰刀曾经把整座山劈为两半,把河流劈成冰川,不禁为纤弱的白无常担起心来。哪知她却不以为意,依旧笑眯眯唤道:“黑无常,你快给我滚出来。若再呆在旁边看热闹,我把你眼珠挖出来。”<br>   呵,这下更是热闹,随着穿黑西装男子的加入,我的小店顿时显得拥挤起来。黑无常出乎意料的文雅帅气,几乎可以同电视中明星媲美,不,应该说他更胜一筹,没有一个明星可以有他一般气质。他瞧我一眼,客客气气同我商量:“女巫,你什么时候厌倦永恒生命,通知我们一声,我们等的已快不耐烦。” <br>   被他这么一说,我都觉不好意思, 忙安慰他:“我正在考虑阶段,你且耐心的再等段时间。”<br>   蓝西有些诧异的望着我,连手中长镰刀都不知不觉放下:“你要放弃永恒生命?多蠢,你看有些人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让自己活下去。”<br>   但那些人都不是女巫,女巫已经比许多人活得久多了,我淡淡一笑,不知怎的,困扰自己多日的难题突然间就这么解开了。人类比起蜉蝣或蜻蜓等一些生物,已经算是长寿的了,可是是否久就没有遗憾呢?又有多少人是带着满足同笑容离开人世?也许生命根本的意义并不在于长短,而在于珍惜活着的过程,尽量让自己过得无憾吧。<br>   “蓝西,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br>   白无常同黑无常交换个眼色,均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或许从来没有人肯舍得放弃永恒生命,女巫是唯一例外。<br>   “我只想知道怎样可以不喝孟婆汤?”那是我仅有心愿,不想同明然在下一世的轮回中没有交集,我要保留我得记忆。<br>   白无常望了眼黑无常,露出迟疑神情:“很抱歉,我们不能告诉你。”<br>   我失望的应了声,但黑无常微笑着接口:“我只能告诉你,孟婆已经很老了,老的有时甚至会端不稳碗。”一点点暗示,但对我已经足够。“谢谢。”<br>   白无常灿烂的绽放个笑颜,轻轻一扯黑无常的衣袖:“快走,又要误时了。”<br>   他们动作默契又迅捷的在我面前消失,蓝西这才猛然醒觉,一跺脚恨恨道:“又被他们抢了先。”回首看我一眼,欲言又止,轻轻的叹息一声,灰眸里有些失落。<br>   “女巫,生命是很脆弱的,你保重吧。”<br>   一股暖意涌入心头,我脱口而出:“蓝西,我们永远是朋友。”<br>   我分明瞧见蓝西眼睛有些闪光,但她口中却故意冷冷道:“可别以为这么说,我以后会不忍心收你。”<br>   蓝西永远是这么嘴硬,但我已经瞧破她内心,蓝西的黑斗篷消失了,但笑意依旧暖暖的流连在我唇边。<br>  <br>  这是女巫的最后一个故事,从此后,女巫的生活将同我远离,我只是何小洛,一个平平凡凡的世间女子,不再有巫术,不再是这世间的冷眼旁观者,封印一切神奇同神秘的故事,而生老病死,作为平凡人该经历的一切我都将一一去经历。<br>   打开古旧的红漆樟木箱,一股往事的味道涌上鼻端,或许时间隔的太久,箱上红漆已经有些剥落。箱子里满满装着女巫的过去同回忆,轻易不敢去掀开,翻阅,如今已打算同过往道别,也是时候将一切做个了断了。看,那一枝泛黄的珠钗是狐仙水泓的赠物,而那一袭残旧的素色裙衫是多年前青烟亲手所制,如今连裙边的红色丝线都退成褐色,这串翡翠链子是宝儿当年的礼物,还有还有,那串珠子是小喜所赠。。。。这些礼物令我想起她们,想起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或喜或悲,都令女巫感慨不已。<br>   木箱的最底下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我迟疑了下,终于还是拿在手中,缓缓打开了它。木盒正中是一颗水晶球,透明的水晶中心凝固着一抹紫色的影子。<br>   “紫絮,你还好么?”我轻轻得问道,那抹紫色得影子突然动了动,缓缓开始舒展。我吃了一惊,这么久的沉睡,难道她终于准备醒觉了么。<br>   紫絮,曾经是一个绝世美女,浅笑轻颦间不知迷倒世间多少男子,举手投足皆可入画,在她纤弱动人的外表下,无人知晓,她亦是一个女巫,但功力尚浅,看来修炼时间还短的很。<br>   初次见到紫絮,是在谢府门外,身为女子的我闪过一丝嫉妒,不明白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人,浑然天成,毫无雕饰的美丽。虽然只是瞬间的转念,但聪明的紫絮已然察觉,上下打量我一番,眼里闪过抹光亮。<br>   一个女巫遇见另一个女巫会是如何?惺惺相惜或是一番争斗?我与紫絮不过是淡淡的颌首罢了,但只在那片刻,就了然对方真实身份同底细。我同她的出现,不过是为了谋取谢道清身边的一颗定魂珠罢了。<br>   那时该是南宋庆元年间,皇太后杨氏因为感激左丞相谢深甫当年因力拥她为后,所以要理宗赵昀选后必得在谢家女子中挑选。而当时只有谢深甫的孙女谢道清还待字闺中,她不仅相貌平庸,而且一只眼睛还长了白斑。正因如此,原本家道中落,门庭冷落的谢家一下热闹起来,整日里人来人往,送礼拜会者不计其数,巴巴的要讨好这未来的皇后。<br>   据说此次谢家的嫁妆中便有定魂珠,那是谢家的祖传宝物,可惜他们却不知用法,白白的搁置在旁,既然如此,倒不如让我取而用之。没想到,闻宝而动的并非我一人。<br>   我抢了先机,混进谢府,并接近了谢道清。这即将成为皇后的女子,并不如众人所想那么欢欣,而是整日愁眉苦脸,对着镜子发呆。皇帝身边三宫六院,美貌女子比比皆是,凭借她的相貌,怕是难入皇帝的眼。我暗喜,趁着四周无人之际,同她做交易,我许她美貌,但她需得用定魂珠同我交换。<br>   谢道清虽然心动,但仍有些犹豫,“若把定魂珠给你,我怎向其他人交代?”<br>   “我另给你一颗假珠,定能混的过众人耳目。”对于她的顾虑,我早有安排,于是谢道清终于答应了这一桩交易。<br>   在众人的讶然下,不出数日,谢道清恍如脱胎换骨,肤色如雪,秋水盈盈,在众人的恭送下,高高兴兴的入了宫。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只瞧见眼前风光,怎会料到将来的命运呢。我躲在暗处目送她远去,不由轻轻的叹息。<br>   紫絮无声息出现我眼前,怀抱一只黑猫,笑吟吟瞧着我:“手脚倒是快,紫絮自叹不如,不过慢了一步,定魂珠已经被你取去。”<br>   我淡淡回道:“各凭本事罢了。”<br>   紫絮怀里黑猫眼光狠狠瞪着我,似同我有仇般,紫絮轻轻的抚过猫背,黑猫舒适的眯起眼,将头靠在紫絮怀中。<br>   “我要你那定魂珠,你开个价吧。”紫絮不慌不忙的说出目的。<br>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些金银珠宝对我有何用处,既是同行,怎会说出这般幼稚话。”<br>   紫絮脸色一僵:“难道非逼得我动手不可么?何至于此?”黑猫猛然睁开眼,恶狠狠冲我扑来,我手指一挥,黑猫顿时被挥在一旁地上,但仍弓起背,凶狠的盯着我。<br>   我不由冷冷一笑:“凭你么?再修炼个一百年再说。”只是小试身手,紫絮已经知道我厉害,美丽的脸上骇然,一片惨白,说不出话来。我挥袖远去,留下紫絮仍怔怔呆在原地。<br>   如果这件事就此过去,我同紫絮或许再也不会有所交集,彼此不过是对方生命中过客。但很多事,却是难以预料。在一个秋风月明的晚上,谢道清突然来访。<br>   她已经改头换面,同以前相比,现在可算的上是美女,但眼光中却凝结着忧虑。我正惊疑她是怎么找到我住处,她却一见我,便盈盈跪下,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女巫,求你助我。”<br>   我暗叹一声,扶她起来,“你已经拥有你想要的美貌,身份已是一国之后,该有的都有了,还贪心什么?”<br>   谢道清一边拭泪,一边哭诉:“前制置使賈涉的女儿今被封为贵妃,她艳冠群芳,整日里媚惑皇上,甚至让皇上封她为后,废了我这正宫,我听的风声才冒险出宫求女巫相助。”<br>   <br><br>  皇后皇后,深在宫闱的女子当它是天堂的宝座么,个个巴不得挤下旁人,独个坐上去,智计百出,却不想想,自古来,哪个皇后是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度过余生。若她们在其他方面花些心思,岂非有更大收益。<br>   “那你要我如何助你?”<br>   谢道清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除去那贾氏就可。”<br>   我蹙眉,没料想她的答案会是如此,正犹豫着,谢道清又跪下,哀哀哭泣,诉着那贾贵妃平日里如何仗着皇上宠爱,欺负旁人,又三番两次同她寻衅。。。看她说的如此可怜,我起了同情,带她到屋里取迷药。<br>   看到满屋子的药瓶,谢道清好奇的问我,这药是做什么的,那药又是如何?我漫不经心一边答复她,一边配制所需药物。<br>   我将配制好的药物递给她:“这药可令人大病一场,也算是警戒她一番。帮你这次后,你以后也不必来找我。”<br>   谢道清连连道谢着离去,而我以为此事再也同我无关。只在不久后,清查药瓶时发现少了新炼制的一味毒药,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br>   果然,不久之后,我的预感便证实了,贾贵妃因病去世,我知道,那一切都是谢道清的缘故。那表面看来知书达理,端庄重德的女子,私下却会做出这等事来。我后悔自己多事,无故累人,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br>   民间渐渐传出流言,说宫中闹鬼,那贾贵妃死去后,魂魄不散,流连在皇宫之中。我将信将疑,但为了弥补自己无心过失,在一个深夜用巫术掩去他人耳目,混入皇宫,黑暗中,那雕栏玉砌美轮美奂的宫廷,瞧来却象是猛兽,吞噬了无数女子的青春,美丽同年华,甚至吞没了她们的良知。<br>   谢道清虽为贵为皇后,她所住的地方却冷冷清清,随伺的宫女在迷药下沉沉睡去,我出现在她面前时,卧病在床的谢道清一脸不置信模样。<br>   “是你杀了她?”我冷冷斥责。<br>   谢道清见我却如见救星,挣扎着起身跪下求我:“女巫救我,那贾贵妃魂魄不散,整日纠缠于我,还望女巫相助。”<br>   “那也是你自找,都是因果报应罢了。”我不屑。<br>   正说话间,忽觉寒意,帘纬无风自动,一个女子身影渐渐显形,谢道清慌张的扯紧我衣袖,哀求:“女巫救我,那贾贵妃来同我寻仇了。”我吃了一惊,那现形女子竟然是紫絮,原来那贾贵妃便是紫絮。虽面色苍白,仍是掩不住的美丽,双眸幽幽流露着哀怨。<br>   “姐姐莫怕,紫絮并非找你寻仇,同为女子,为一个男子彼此仇视,用尽力气,已经是种悲哀。我尸骨未寒,而他已有了新宠阎婉容。我本以为自己得尽皇上宠爱,原也不过是他过眼烟云罢了。姐姐,我并不怪你,只叹命运捉弄。你虽为六宫之首,亦不过是这宫闱中可怜人。我瞧你这些天,可曾快乐过,即使除去了我,还有阎婉容,没了她,还会有其他人。” 紫絮瞧着杀死自己得仇人,却无恨意,脸上反而是同情与无奈。<br>   谢道清怔怔瞧着她,两行泪水终于滑落,一脸愧色低下头嘤嘤哭泣。她用尽心机,到头来又如何,依然还是独守空闱。为什么世间女子总以为男子的离弃是因着另一个女子,把对方视为仇敌,其实,双方亦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br>   紫絮看我一眼,深深叹息:“我当日算准自己将死于非命,想要定魂珠保我周全,但却被女巫你先下手取去。一切都是定数罢!”<br>   原来如此,我这才明白紫絮当日非要定魂珠的用心,那对我而言只是修炼的宝物,却是她救命的法宝,如果当日我不曾先她一步取去定魂珠,或许一切都会不同。但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是没有如果可言。<br>   “若你许一个心愿,会是什么?”我暗觉在此事上亦有愧于紫絮,想要略作补偿。<br>   紫絮淡淡一笑:“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心愿。若是我当初只作个单纯的女巫该有多好,何必经历这一切。”<br>   我顿时有了主意,从怀中取出定魂珠,那不过是个小小水晶球,发着耀眼光芒,“你可以在这定魂珠内沉睡,或许有一天我的巫术可以将你还魂。”她有些惊异的瞧着我,涌上一抹感激,同我唯一颌首,便投身入那定魂珠,顿时成为水晶球内一缕紫色魂魄,开始长久的睡眠。<br>   这许多年来,紫絮始终都在定魂珠内沉睡,我没料到,她会有醒来的一天。也好,她醒得正是时候,我当年曾亏欠她的,也可一并还上。实施还魂巫术得那天,我叫了明然在店外守护,嘱咐他不可让任何人进入内室,还魂巫术经不得一点差错,否则巫术力量将会反弹至施术者自身。 <br>   当还魂草淡淡得烟雾飘起,弥漫至整个内室后,我凝神闭目,专心念着咒语,定魂珠随着咒语而飘浮在空中轻轻上下晃动。。。。<br>   汗水从额头不断渗出,我集中全部精神,只觉全身的精力随着咒语而渐渐泻入定魂珠内。在还魂术实施完毕之后,我全身脱力,瘫倒在地,而紫絮飘忽得身影化为实体上前搀扶我坐在一旁椅子上,目中泪水盈盈欲坠:“女巫,你用几百年修炼全部功力换我存在,紫絮感激不尽。”<br>   我摆摆手笑道:“何小洛不再是女巫,但这世间却多了另一个女巫,好好善用你的能力吧!”<br>   紫絮认真的点头“在定魂珠中沉睡的那些年里,我才突然领悟了生命的真谛,无论爱恨情仇,都是种经历,正因有了这些,人生才会有值得回味的余地。我当初竟是想错了。”<br>   “你想知道谢道清同赵昀的结局么?”<br>   紫絮怔了怔,瞧着我的目光清澈明亮:“他们,对我而言已经是太久远的过往,我们总得向前看,不是么?”<br>   是啊,紫絮说的很对,已经过去的终归成为历史,而现在如何,将来如何才真的重要。<br>   走出内室时,明然迎上前一脸焦急得询问我:“怎样,一切还好么?”我心里顿觉温暖,微笑着点头。<br>   陪伴了我几百年的女巫生涯终于结束了,或许有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释然,从此后,我将面对崭新的生活,正因生命有限,才值得自己格外珍惜,并让自己活得精彩。 (完)<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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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6.8.2003 23:13:38
吁!终于看完了。女生的哲文的确不一样,创意挺好的,故事筛选一下就好了 <!--emo&--><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laugh.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laugh.gif'><!--ende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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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7.8.2003 11:06:16 | 只看该作者
看过太多红尘俗事,心都凉了吧~<br><br>还是活一世好些,刚明白过味儿来,也可以走了~<br><br>喜欢女巫造型~  <!--emo&:wub:--><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wub.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wub.gif'><!--ende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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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7.8.2003 11:09:19 | 只看该作者
这个叫小魔女更合味道~ <!--emo&(F)--><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rose.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rose.gif'><!--ende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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