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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孤獨的至福~ 轉載駱以軍的文章

热度 2已有 1979 次阅读18.7.2010 12:18 |个人分类:好文转载

【 孤独的至福】-----转载自骆以军专栏 
                             
 
 
骆以军是出色的小说家,这篇是他的散文【 孤独的至福】,
 
我读了好有感触,于是向作者借来这篇文章,转载于此, 非常感谢骆以军........
 
 
 
 
* 孤独的至福~ 骆以军
 
多年不见的哥们,约在路边人行道摆开小桌椅的海产店喝啤酒。

 
F说起这两年多来迷上了爬山,是专业登山客的那种爬山喔,百岳中的玉山、雪山、南湖大山、北大武山、中央尖山、大霸尖山…… 几乎都挑战过了


 
座间诸人皆已各自成家,聊起小孩经也不再是奶粉尿片,而到了小学安亲班英文班才艺班的阶段,唯独F君犹孤家寡人。

 
几年前聚会, F当时迷飙车,网路上买了一辆改装中古BMW,整修起来花了五、六十万,四十岁欧吉桑入夜和年轻车友,在二高几处热门路段,风驰雷掣轧车暴走。
现在又变成登山狂人。

 
似乎我们皆在时间流河中混浊、衰老,只有他独自留在那个年轻时无比自由,却也无比孤独的灵魂里,手握排档杆融化在极速里,或是让自己往空气稀薄的高峰极
域里狂魔成「一个人的小世界」。

 
白日里,F是一间赫赫有名跨国公司的高阶主管,讲起几年来几次在办公室发生的幽微、模糊、如雾中风景之恋情,总无疾而终。

 
主要是,到了一个年龄阶段,对自我掌握度愈高,似乎愈难如年轻时想像「爱情」,可以将自己全部的自由当赌注,承诺给另一个人。

生命愈往后走,每一个阶段所记忆的、珍藏的那一部份自己,愈层层累聚,难以和别人交换了

 
 
 
F说,他童年时住嘉义乡下,一个玩伴是平埔族少年,像《顽童流浪记》里的哈克,拉着他往野外跑。

那时他一般是在田圳里捞些灰溜溜的小鱼小虾,只有这男孩带他到一条美丽的溪流,那条溪像故事书里描述的: 淘金人捞捧起沙金,迎向阳光的梦幻河。粼粼闪闪,清澈见底,溪畔河床被沙石怪手挖了一个一个相邻的窟窿,但在小孩眼中那些巨大水中凹坑,变成一个个独立封闭的小宇宙,水草婀娜摇摆,水明亮如切割玻璃,不可思议的是,那每一个被他们想像成躺卧河边巨人骷髅眼洞的神秘盔形凹槽里,总回游着艳蓝色、朱红色、粉红色、亮黄色的七彩小鱼,
琳琅满目。

那如何可能?
但记忆中他俩把脸埋进水中所见的灿烂光影如此清晰,简直像「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藏宝洞一样。 

 
两年前  F在报纸社会版上,看到一位警员在宿舍吞枪自杀的新闻,正就是那位平埔族少年玩伴,带领他进入一神秘之境的启蒙者。

 
「于是标记我少年时光最神秘美好、难以言喻的那个画面,就此封印起来。再也没有人可以跟我在某一天相遇时,怀念又感慨地回忆那溪流、窟窿、相遇的小水道、
那些珠宝般的小鱼… … 无法印证,修补那记忆中的细节,是真的假的… …」 

 
 
某些人物,他们不自觉地标记着你生命某一段最珍贵的隐密经验。
他们星散四处,你不以为意,像存放在不同张早已停用之存折里那些永不会去提取的零头。 

X君聊起几年前,生命最谷底坏毁时刻,一次和 P君在阳明山一山谷里的日式料亭喝酒,讲起自己婚姻、事业全搞砸,真的可以无留恋的自死

这位P君本是我们这一群年轻时一起喝酒打屁的哥们,后来服海军役时确定自己是 Gay,之后和台北这些直人兄弟们渐渐疏远,可能独自栽进一个玻璃鱼群竞烧青春的
肉欲森林。


X君说,那时暮色降临,他们周遭的山峦,全笼罩在一种同时暗影重重却又大火焚烧的刺目酡红。

P君温和地对他说:

「X,你答应我一件事:有一天你决定自杀,我绝不拦阻;只要你给我一个月,以你确定要自杀  前推一个月。我带你去泰国,好好玩它疯它一个月,吸毒、滥交,像《远离赌城》里的尼可拉斯凯吉,真的,你真正废掉,没有时间延续,什么都不在意地好好玩一顿,玩过以后再去死
就答应我这件事。」

 

X说他答应P君这一个月的「死神的小折扣」。

 

他说P君告诉他,他父母在一场意外双双骤逝的那一年,他无灵魂只以躯壳活着,成天跟一群青春小鸟般的少年们赶场不同的轰趴,在高高低低精纯
或粗伪的毒品里找嗨(不是每次都能得到那奇幻仙境)。

有一次,在一个趴里,他先嗑了些慢的,始终上不来,一个药师小妖调了一份「绝对爽死你」的白粉给他。

P君说,那是他曾经经验过最接近所谓「欲仙欲死」的一次(性与之相比,简直像嚼口香糖的快乐一样贫乏 )。

P君说:那就像 V 频道片头三D动画特效,穿透一幅鲜验、流动的画面,再穿透另一幅画面,不断进入,所有的细节如此明亮清晰、瞬生瞬息:贴近看见老虎的鬃毛猎猎翻涌,发着金色强光;或是仙佛的脸庞皮肤竟似可触,浮现淡蓝微血管;蟠龙张爪盘飞掠过你耳际,缀连的鳞片像流动的
翡翠;或是各种交替横陈美不可方物的人体…… 

 

F说起传奇登山家英国人马洛里,他和同伴埃文,于一九二四年,攻顶珠穆朗玛峰,或遭遇雪崩而罹难。

一九九九年美国登山队在珠峰海拔八一五O米处,发现马洛里的尸体,腰上仍系着断绳,手肘及腿多处断裂骨折,头部重创。 

马洛里和埃文究竟坠落死于攻顶之前,或已攀登珠峰之巅,返回途中力尽滑坠?」成为一个孤独冰冷的谜。

因为大多数把一九五三年登上珠穆朗玛峰的纽西兰人希拉里和尼泊尔人邓金‧诺吉,视为人类第一次登上世界顶峰的纪录;马洛里和埃文极可能将
之推前二十九年。

 

据说当年有其他登山队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在距珠峰顶八百米的地方,显然极可能攻顶。虽然反驳者认为以当时落后的登山装备,马、欧两人要穿越北坡,攀上近乎陡直平滑无着力处的「神鬼不可逾越之第二台阶」,机会趋近零。

 

但因为人们发现  倒仆在冰壁七十五年  而被冰封如初的马洛里尸体时,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他所携带的柯达照相机。

如果日后登山队找到那架照相机,以现今技术绝对可冲印出当年,他们死前的最后时刻,是否已在珠峰之顶。

 

另外,在马洛里遗体的随身衣物中,没有发现他妻子的照片。
而他曾说过,如果登顶,在那闯进神之域界的圣洁时刻,他会把妻子的照片留在珠峰。

以此推论,他应已到达了峰顶,且把照片放在上面了。

 

F说:马洛里独自死在那空气稀薄、终年冰封、视野空旷洁白的高空上,脸上或带着神秘的微笑。
那确是一种魔之咒餍

当年人们曾问这位志在殉山的登山者,为何非要去攀爬珠穆朗玛峰。
他说了一句简洁如禅的回答:「因为它在那里啊!」

 

F说那真是一语中的。后来他渐喜欢独自登那些难度极高的险峰。攀爬到一体能散溃肺部要爆裂的边界,有时神秘经验会突然降临:眼前出现幻觉、金光、柔美的色彩,一种难以言喻的至福之感。
手舞足蹈,心中澄澈透明。

 

「如果在那时死去,我的脸上一定也挂着快乐的微笑。」 
 

 

 

文章 by : 駱以軍      ----原發表於台灣壹週刊 (第 4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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