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食味
德国频道
查看: 1252|回复: 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东西两厢谈之三:无话可说的代言人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9.11.2009 17:45:25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无话可说的代言人

林栋甫

( W" Y4 L3 c4 R/ C' @
) e/ y  N! i8 s4 P# F
我崇敬的毕克老师
+ Q$ l3 |: o; j# r
# r" k7 N# R) ?9 O/ z5 x$ S; f  因为此前长久的译制片配音工作,所以,我总忆起中国影视配音界的先师们。那么多日本、欧洲、美国的电影大举涌入,给中国百姓的彼时的生活带来了多少乐趣!而给译制片配音的演员,他们中许多人的声音几乎是所有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毕克,便是这样一位永远停留在我们记忆里的中国艺术家。& R: `+ v! S8 V. w% M5 z) u

+ h' k$ H/ g5 h1 p7 h7 _% ]阿姆斯特丹,无论你是谁,从哪儿来,在这座宽怀的城市里你都可以舒畅地呼吸。你看那美丽的房屋,窗比门还大。
/ Q6 U0 Q7 S' @# S' b

0 W- i: O9 c2 M- N5 I# B4 O* I0 i这会儿我坐在NH城市中心酒店,我面前的窗是巨大的一面玻璃墙,我叫它窗是因为两面都有窗帘。窗外雨很大。天色还没暗下来了,都已经过晚上10:30了,天空还有很亮的蓝色。我正对着的是个十字路口,路灯已开始亮起来,与交通红绿灯一起在很湿的路面上相辉映,很大很密的雨点儿把这些灯光与房屋的倒映打成了颤动的光影。好多张脸出现在这光影里……定格在光影里的是毕克的脸。( X8 z/ C% w1 q4 x! u( m

! o0 ]2 k" i$ V0 t他的头发很长,被枕头托着向两边散开,苍白的脸色已表明他病得很深了。他眼睛很亮显出高兴,还企图坐起欢迎我的来。他的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有一根管子从里面出来连通到床下的一个玻璃容器里。他不能说话了。一块白色的塑料板放在他胸前的被子上,小白板的夹层有根东西可以左右滑动如同黑板刷的功用,把写上的字擦去。
6 x3 T# p& Z3 l& O9 C# M, a4 Q( b$ P/ ?- M" G  w: I/ F
在他身边照料他的是一位老妇人,从她向我打招呼的样子,我断定是他生活在美国的妻子。毕克在白板上写了“林栋甫老邱的学生黄毛的朋友”给她看,她跟我握了握手,招呼我坐,便走开忙她的事。, x- @- U- h& D# ^

5 n6 z( @9 f% j* `4 a, L8 l4 E5 j我把椅子拉近在他身边坐下,把他那只没插针输液的手握在我双手间,他也握紧我的手。我不知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以微笑的脸对着他。他的手突然很使劲地紧握了我的手几下子,然后把眼睛闭起,眉宇与嘴角紧紧锁起,鼻孔张大气息声很大,胸前被子上的小白板已一上一下起落着……0 [  {' [. i4 s! p; }8 h
7 X1 P, K# ^1 ~$ C, {3 H9 W3 [, c
我从没离他这么近,从没感受过他这样情绪,所以我更加不知如何说话,即便说了,也说不成话,只会带出哭声来。/ T, b; Z% u7 Z
, I; d: }3 k9 j; w" n! f' q3 ?! I
我与毕克的交往肯定算不上密切,我也没听说过他与谁交往很密切。他以前住在安福路时我跟大师兄邱必昌(邱岳峰长子“黄毛”)去拜访过他,之后也在不同场合见到他几次,都谈不上交往。一个无名小辈能被他记住并叫出名字已经是很荣幸了。可以算是交往是从他到我的办公室来开始的。
, u" `4 p1 \1 _! D0 a% f& d; T$ L% \
那时,我已经在上海电视台的“海外影视”参加了很多部戏的配音,可自己的“正式”工作是在一家报社。与报社在同楼的是一家医院,有一位名气很响的专治哮喘的医生。我请他给毕克特别照应,希望他能治好他的肺气肿的老毛病。第一次他是由译影厂的程玉珠带来,后来他自己来了几次。每次来看完医生我都请他到我的办公室小坐。我那时与他在一起已经觉得很轻松自如,觉得他已经把我当朋友了。有一次他来看完医生后在我这儿坐了很长时间,我们东聊西扯地谈了很长时间,就是没谈到配音。他那天好像很高兴,不想回家,但又很知趣地问了好多次“不耽误你工作吧?”。那天他离开之前起身时看了我一会,然后很低的声音很慢的语速说:“你又说又写的,很辛苦的,不要因为年轻不注意身体。”我送他下楼,握着手他又说:“你有时间来我家坐坐。”5 K3 \1 \7 g5 W& w( t/ u' N, ~
. [* ?  }! V$ Y( {- x
大堂酒吧的小伙端来了一杯红酒,又顺手把我已喝完的一个杯子收走。窗外的雨好像停过了又下的。天已完全暗下来了,因为灯光更晃眼了。" L$ O# G  M$ X) x0 _6 v

7 n( }$ p5 K* ]: n! T上午带女儿去看了梵高博物馆,其实这是这次带妻子女儿来阿姆斯特丹的主要目的,女儿爱上了画画儿。
$ Q4 S8 [* F8 M* U4 V9 O; B% _5 g& E  s
梵高一定是个极自我的人。他孤傲地在贫困中画他不为当世人接受的东西,唯一的知音是他的兄弟。他曾租下一所老房子,盼来了另一位另类——高更,想与他在艺术上沟通与合作。两人却水火不相容,最后他用刀赶走了高更,也用刀割了自己的一部分耳朵。
4 s) D$ ^6 j& g- X0 U毕克有极富磁性的声音与极高的念词功夫,在很多部电影译制片中他为正面魅力男主角配音,无数人知他的音,可那都是他的“代言”,他自己的言、自己的音谁能知?
" ~; U6 z7 [& m1 r
' x8 y( n7 ]3 z* w% f在上海已过时的火车西客站附近的公寓楼里他独居了很多年,直到他最后被送到瑞金医院的病房里。: a5 P* H& l) B& ?9 i% Q5 l' E% w+ D2 _

, ?  b0 l( Y- A7 c, Z! ^5 U我和金琳有一次一起去他的公寓看他,偏偏他那天有事出门去了。事后他给我打电话说:“太不凑巧了!我是不出门的呀!”我答应他还会去看他,可再去看他已是在瑞金医院了。
) g% D' G& w2 M. P( M/ W0 U/ i7 o* T' N& j  W
我们俩的三只手很长时间地握着,相互微笑地看着,其间他以点头与摇头来回答我的“睡得好吗?”、“很难受吗?”,然后他把手抽出在小白板上写下“当年著名的代言人,如今却无话可说。”写完他苦笑一下,把眼睛闭上。
! |- B. _1 P) c( W
  x- w+ W" w8 M; }. X+ b我也无话可说。病房里只有那根管子连通着的那个大瓶子里呼噜噜的气泡声。( v9 v" Q# c; [5 N/ _% d8 t

' G4 R" m$ O$ v2 `+ y- G/ [+ X6 L“每天可做的事就是恐惧地等待吸痰。”他又写道。他太太也在一旁说:“像上刑一样。时间到了,他又紧张了。”毕克接着在小白板上写:“你走吧,她们要来了。我不要你看到。”
" L+ ~* Y$ ]4 E8 X2 ~
! y( T7 ]8 N8 h; b8 \. Z- X我当时没离开是错的。他在吸痰时喉部发出一阵阵很沉闷的呻吟,他的身体在剧烈的抽搐中不时地蜷缩起来……( j% o1 p8 U5 u
+ `- b1 x7 V4 A/ |' m
我原想留下陪他,觉得在精神上可以与他分担痛苦,事实上我非但没能减轻他的痛苦,反倒是目睹了他不想让人看见的惨相。这惨相还一直在折磨我,每当我想起毕克。. S! `2 w/ z& L# k

) ?. A, L: w0 N. v; {他写了“你来我很高兴!有空的话请再来!”,可我再去见他时已不是在医院了。- x1 Y& c# c3 w7 X
8 C6 Q& L/ P% o& }
以前我到过荷兰,我喜欢荷兰人。人家在三分之二土地低于海平面的国土上建立了美丽快乐的家园,风与水很大造就的是很实惠又诗意的风车,最美的郁金香只开在荷兰。红砖的墙面开出尽可能多尽可能大的窗户,并且刷上白色的油漆;百叶窗总是敞开着,有的房子从前面的窗可以通透地看到后院。什么也不用防不用藏,在这个世界里的人心都可以开着的。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站点信息

站点统计| 举报| Archiver| 手机版| 小黑屋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4 Comsenz Inc.

GMT+1, 23.4.2024 23:14

关于我们|Apps

() 开元网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